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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日日都有——此般不甘的挽留。飘零本是毫无眷恋地离开,但这次她停下了。这个声音不是传自楼内,而是出自楼外。她轻轻地挑了一眼,便看到被拦在外面的那个男人。
他的皮肤黑且粗糙,灰土涌在上面厚厚地堆积。头发早已乱作一团,几乎所有的发丝都如线球般与其他的纠结在了一处。他的嘴唇不知有多久未被润泽,干燥的发裂声音似有些嘶哑,让人觉得没有一丝的水分。看过去,会发现他眼中的血丝布在周围,衬着浓黑的眼眸,直刺入心。
飘零没有说话,她在等他继续。
男人本是被制住的身躯终于可以动弹。他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东西取出,如待珍宝。那包裹在外面的粗布解开,让人看清了里面的一切——几个零琐的碎银。旁人对此不免有些失望,但那男人的眼里却满是固执,道:“姑娘上次的好意,张辟谢过了。但现在,这些对我已没什么用处,虽然数量不及姑娘当日给的,也希望得以归还。”说话间,有苦难的痛楚一闪而过。
飘零的眼底掠过一丝的光。她曾施舍过千万个人,却没有一个人如他这般——愚笨。这样一个有着耿直性格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个国家里得以好好地存活下去?
她轻声道:“肖铭,将他带来休霞亭。”
四面的空气似乎在瞬间颤了颤。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其因。锦衣玉扇衬着一张张脸,他们用不解又满是妒忌的目光看着那穷酸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他们永远也想不明白,千金亦让她不屑的飘零,为何会因区区不到一两的碎银而破格相见。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章 复见旧迷楼,心意初挑成(二)
休霞亭建于飘零所住别院的一角,四面无花,仅有野草苍木在风中闲荡。飘零倚着亭檐,直望那个叫张辟的男子。他早已没了初见时的挺拔,现在看来反似折腰的芦苇,根本无法直起灵魂。
“为什么不要我的银子,嫌脏吗?”飘零的声音不徐不缓,没有丝毫情绪。
“不,不是。”张辟低着头,道,“只是,我已不再需要罢了。”
“那又是为什么?”
“死了……他们都死了……”张辟的唇因用力已泛出血色,衬着他无神的脸,喃喃自语,满是茫然的,“母亲,妹妹,还有才刚满月的弟弟。他们,都死了……从刘家买来的米竟是参过粉灰的,如果不是我有意将自己的也让给他们吃,我现在也已经死了吧,亦不用像现在这般过日子。”
刘家是扬州唯一的一家米行,十几年前他们用尽手段,才终于保全了自己“唯一”的这个地位。家财万贯,还想尽办法从他们那骗夺。没想到,现在竟是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飘零眼若游丝,似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放道:“你若无处可去,不妨留在这里。旧迷楼需人护着,肖铭和青何二人偶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多一人倒可替他们分担一些。”
张辟闻言抬头,看到的是一张被万红簇拥着的脸。他一直只在那日见过满身素衣的她,从不知在歌台之上的她于红衣中竟是艳丽到了这般地步。眼前的女子不是花,却比任何一朵花都叫人心醉。只有在一片红霞中,她才没有过多的苍白,显出一张消瘦又另透生气的脸。张辟神滞,半晌,才颤声道:“谢谢。”
没有人会注意到旧迷楼里突然多了的一个伙计,来这里的人,都只是为了姑娘。
潇云依旧流连于嫖客之中,自如地渗入又自在地抽身。她的脸习惯于灯火的衬托,在火的焰影里狂野又自傲。
夜间的旧迷楼中可以听到悠扬的歌声,虽不如飘零,但已足以迷惑了人心。这歌声来自新入的一个姑娘,她叫“素竹”。人如其名,这个女子有着一张低清又恰倒好处的脸,不需要任何的修饰就已雅丽若出尘的仙子。于是,旧迷楼又于扬州境内名躁一时。
飘零会与素竹每日相遇一次。她一曲唱罢,素竹便会奏上下面的曲子。每每这时,飘零总会看到那双淡丽的柳目底下更深的一些什么。是的,素竹有野心。这个女人无时无刻不在窥视着飘零那不可替代的位子,她想成为旧迷楼的支柱。飘零对此只是予以轻笑。不得不承认素竹是个知长识短的人,她知道自己没有潇云的明艳,所以只能将飘零视为猎物。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 复见旧迷楼,心意初挑成(三)
一连几日,回房时飘零总能看到在别院角落忙碌着的张辟。汗早就沾湿了他的背,草丛里闪出的飞虫绕在他身边打转,凌乱不堪。飘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每次只是用余光将他轻轻抚过,便不动声色地回了屋。依旧有铁篱磨砺的声音由缝隙间传入,倒是不再显得浮躁。
将一切揭晓是在次年的春天,仿佛一夜间的花开,院子里堆叠着各色的香气。有蝶。有蜂。别院先前的萧索仿佛只是一个梦,现在,才显现了其真实的一面。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一切,若梦。
飘零走出房门,看者这样的新景,原本便已苍白的脸更显森然。她穿着一身白衣,唇间有因撕咬而透出的血痕。长发,在风中无声地飘荡,伴着身躯的颤动。
“这是谁干的?”她的声音第一次因心里抑制不住的情绪而扭曲成一段妖曲。
张辟被带到了飘零的面前,他的脸上满是不解和委屈。无法明白飘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不过是想让她明艳些罢了。摩了摩双手,上面有愈发厚重的茧子,夹杂着露有血丝的伤痕。
“把一切都回归原样。”唯美的声音此时凌厉而不容抗拒,飘零推门入屋,留下了这样空荡的院子,还有满院的花香。周围的人已越来越多,她从不想让人看自己笑话。但人们已经记下了,这个女子守着的秘密和花有关,又或者,是和堆满娇花的庭院有关。
飘零伏在床檐开始禁不住地吐了。作呕的液体粘稠地溅在地上,不安地向四下扩去。嘴里的滋味苦苦的,涩涩的,稠密又带着腥态地不住回味。飘零仿佛看到眼前一地的血色,还有模糊的仍在涌动的肉块,那有满地的花,血腥伴着香气泛在空中,结作另一种怪异的味道。然后,一低头,胃中又是一阵翻涌。
潇云闻讯赶来。她尖锐刻薄地开始责骂张辟,声音自门外传入,带点冷意。始终只有潇云一人的声音,带点疯狂,而张辟没有顶上一句嘴。
累了。倦了。飘零躺在床上,仿佛自己的血液都干枯了。这时她的脸色比任何时候还要凄清,如一张薄纸,风过,却无丝毫声息。她的嘴角渐渐柔动,却是显出了一抹笑意,这是一种自嘲。
那么久了,原以为自己看淡了,现下看来,她,竟仍是执著而无法释怀。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 复见旧迷楼,心意初挑成(四)
飘零未去奏曲已是一连数日,旧迷楼内一时的萧条。虽依旧有客,但数目明显少了几多。扬州本就青楼林立,也并非只有旧迷楼才拥有羡刹旁人的美娇娘。而潇云虽面貌魁艳,却不卖身,这让人们不觉兴致索然。
这些天,不时会有人看到倚着窗栏的飘零。她似是越发消瘦了,除了依旧迷离又带点犀利的眸子,她的脸上无一丝生气。别院已回复了最初的状态,只有杂草和朽木在摇曳身影。飘零一直很平静,静地仿佛她周围的整块空间都是静止的。她似是很单薄,让人害怕即使是一阵细微的风,都会将她吹倒。
日子没有一丝波澜,张辟却是生活在了旁人满是责备的目光中。有些姑娘闲下了,就用鄙夷的神色直直地瞅他。她们说他不懂知恩图报,说他忘恩负义,说他的良心被狗吃了。张辟成了她们茶余饭后无聊中的牺牲品。日子里满是挖苦,讽刺,不屑以及嘲笑。似乎旁人都在等着,心里默念着哪天,飘零就会把他从走入楼中的那扇门中赶出去。张辟只能任由她们的言语四散。他无法站出来为自己辩解些什么,这样,只会让笑声更尖锐而已。
飘零终于将张辟叫了去,路边不时有人在探头探脑。张辟一脸颤意,到那素衣女子面前时始终抿着嘴不发一言。他很脏,脸上发上满是尘土,衣衫也漏着几个破旧的洞。他没看向飘零,因为不敢。然后,张辟感到自己的脸被托了起来。那双手,冰凉而泛着不似生人的惨白。又看到了蒙满雾气的那双眼,一时神色不定。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这是久违了的撩动心弦的声音。
“知道。”张辟此时却是异常的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