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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老师,”我指指他的裤兜,“你手机又在震动。”
他仿佛毫无感觉,经人提醒才有所意识,但仍是不置可否地“嗯”了句,掏出手机并不接,只朝我道:“程宁你去帮我拿瓶水,谢谢。”
在我和顾长熙的接触中,他从来不使唤人,还总是帮着别人。现在他让我去帮他拿水,明显是要支开我,我也便十分知趣懂事地离开了。拿水的时候我偷偷观察他,他低着头,屏幕的光照到脸上,一半亮一半暗,表情晦明难辨。他盯着屏幕好久,但终究是没有接。
我慢吞吞地走过去,将水递给他,没忍住还是开了口:“顾老师,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没有,”他接过水,放在地上,道:“时间不早了,你们该睡觉了。作息要规律。”
他的语气淡淡的,如往常一般,却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礼貌的疏离。
气氛忽然就不一样了。
我心里有些不安,迟疑了小会儿,问:“顾老师,是不是我们拖累您了?如果不是因为碰到我们,您也不会带着两个大累赘……”
“不是。”他说,“你们能有多麻烦?”
我咬着唇,踌躇,脚踢着底下的散沙。
“怎么了?”他问。
我若有所思地道:“有名言云,生前何必贪睡,死后自会长眠。”
顾长熙被我的逻辑逗笑了,他走过来,低头看着我,问:“怎么,你还想当知心姐姐?”
“顾老师,您虽然是我的老师,”我努力使自己看上去理直气壮一些,“但俗话说得好,良师益友、良师亦友,不当你姐姐,但能算半个朋友吧,说不定我能帮您点什么呢。”
顾长熙又笑了,“还想当我姐姐,拐着弯占我便宜呢。”
“哪有!”我急着争辩,“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帮帮你。”最后几个字声音越说越小,细如蚊蝇,也不知他听见没有。
“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漂流瓶,拇指般大小,透明的玻璃瓶里装着月牙泉边的五色沙,递给他:“在月牙泉的时候,听人说这个能保佑人快乐一生。”
他略有惊讶,仔细看了会儿,不做评价,只莫名道:“不灵的。”却还是伸出手接了过去,顺手想放进包里,忽又看了眼我,转而戴在脖子上。
我心里一下窃喜起来。
顾长熙轻轻地道,“谢谢你,真是个傻孩子。”
我本挺高兴的,而一听这话,就没来由地反感起来。以前我总是讨厌成长,拒绝长大,不愿意迈进成人的行列,而一听他嘴里的“孩子”二字,却觉得格外刺耳。
我皱起眉头颇有些不悦:“顾老师,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跟你一样,都是80后。还有,你谢谢我是个傻孩子是什么意思?笑话我傻么?”
顾长熙再次无奈地笑起来,语气中也多了点劝哄地味道:“当然不是。我是在真心地夸奖你。但是你也得知道,不是每个人每件事都需要别人的帮助和安慰;也不是每件事都值得你去帮助和安慰。”
面对如此委婉却明显的拒绝,我的一肚子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我明白顾长熙的意思,瘪瘪嘴,道:“好吧。”
在我转身之时,顾长熙的声音又传来:“谢谢你,程宁。”
我身形一滞,觉得有些莫名,望向他,道:“谢我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
星空下,顾长熙拿着手中的五色沙瓶,示意我,一脸真诚,对我做了个两字的口型。
刚钻进帐篷,白白就一脸坏笑地凑过来,“怎么魂不守舍的?YY一下,现在睡在这里的是顾老师,你是不是就觉得有劲儿?而且是特劲爆的那种。”
“去死,”我伸出手去捏她的脸,“你瞎说什么。”
“嘿嘿,人总是讨厌说实话的人,因为他们不想面对真实的自己。”
“才没有。”我冷哼,“哪里来的歪道理。”
“你敢说你心里没有点想法?还有,你和顾老师两人骑骆驼过来,有没有发生什么?赶紧地交代。”
“你以为这是写小说啊。”我心虚的掩饰,转移话题,“你抛下我们自个儿骑摩托跑了,还好意思说。”
“天地良心,”白白做心痛捂胸状,“我牺牲自我给你们创造二人世界,居然好心得不到好报。”
“喂!”顾长熙的身影映在帐篷上,我慌忙去捂白白的嘴,“小点声。这里太安静了。”
白白眼睛瞪得老大,我不松手回瞪她,她败下阵来,点点头,我方才放开了手。
“别胡说。”我叮嘱,生怕被顾长熙听见。
“开玩笑嘛。”
“玩笑也不能开!”
“好好好,不开不开,那你开我的好了。”
“你又什么好开的?你的存在本来就是上帝在开玩笑了。”
“……”
“嘿嘿,说不过我了哈。”我得意。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句名言。”
“什么?”
“三人行,必有吾爱。如果爱,请深爱。”
作者有话要说:哦也,我更新啦。
同志们表霸王我呀~!
、35炼爱
清晨;我是被冻醒的。
早上沙漠气温极低,我醒了便睡不着;干脆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天空是淡淡的蓝;夜晚璀璨的星辰已看不见,东边遥远的地平线泛着白;又慢慢的退晕到天上。
仍是宽广无垠的大漠。
不远处的高地上;有一个身影。
他坐在一块不大的岩石边;一只腿搭在另一只上面;衬衣的袖口被随意地翻起,左手指尖夹着什么。风吹过掠起他的衣摆;浩瀚的天际下,显得萧索而落寞。这个场景看上去特别有王家卫电影的感觉;连随风飘起的沙粒都有独孤求败的意味。
我不是背影控;但却觉得顾长熙的背影格外有味道。昨日夕阳中,他牵着骆驼,背影沉默而厚重,充满力量。而今日砂岩上,他一人独坐,太阳未出,地上只有一个浅浅的轮廓,显得单薄而脆弱,不知为何就飘逸出些许孤独的意思来。
我走了过去,悄悄坐在他的身边。
顾长熙见我略有吃惊,“起了?”
我也有些吃惊,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顾老师您抽烟?”
他哂笑一下,将烟放进口袋中,道:“戒了,但偶尔过一下烟瘾。”
我这才发现他手里的烟并没有点着,只是吸的时候烟头会如小灯泡般亮一下,也没有熏熏袅袅地烟雾出来,原来是电子烟。
但这个发现十足让我惊奇许久,愣神的时候听见顾长熙问:“没有法律规定老师不许抽烟吧?何况我现在都戒了。”
我回神,笑道:“没有。顾老师怎么起这么早?”
他回头,极目看向天边,那边的白光愈发明亮,天边的云彩映出点粉色,我登时就明白了,又有些怨念地道:“您怎么不叫我们一起起来看日出?!”
他扯扯嘴角:“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叫?”
呃——我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句,挠了挠头。我和白白一向睡眠挺好。
等待的时候有点无聊,不过我却觉得就这样静坐着也挺好。
隔了会儿,我注意到他腿边放着一个A4大小的画板,好奇心起,指着问:“那是什么?”
顾长熙递给我:“刚刚画的速写。”
我接过来,只见苍茫的大漠中,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地,一牙弯弯的月牙泉。胡杨树以遒劲的姿态直指苍天,一座高高的塔楼静默地鸟瞰着四周,高傲而突兀。寥寥几笔便勾勒出浓重的西域自然风光,透着厚重而沧桑古老的历史。
生命的顽强和时间的广袤,跃然而出。
底下有一行小小的龙飞凤舞的字:熙,于XX年X月X号。
我想起胡莎曾经给我看过的画,心里一动,问:“顾老师高中时候是在C市读的吧?”
我以为他会吃惊,没想到他淡淡看了我眼,嘴边半挂着笑:“嗯,你也是C市的吧?”
这下轮到我惊讶了,在我的设想中,应该是我告诉他、他吃惊,没想到事实却反了过来。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惊讶之外我又觉得欣喜。
我的表情泄露了我的心思,他又道:“陶老师给了我班级同学的花名册。”
“原来如此,”我道,“嘿嘿,那咱俩还挺有缘的。我看过您大学时期得奖的画,画得就是C市那座著名的美人桥吧?”
他点点头,皱眉思索道:“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我都快忘了,你怎么会看到?”
“去事务所实习的时候在一本九几年的杂志上看到的,”我道,“胡莎您认识么?也是宾大的学生,小您几届,她给我翻出来的。”
“哦,”他做恍然大悟状,又道:“不认识。”
我脑海里忽然翻出一件事儿,但又不确定,打趣地试探道:“顾老师读书时肯定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很多小学妹粉丝,不记得也是正常的。还有,顾老师您说话别那么沧桑,年纪轻轻就一副往事不堪提的样子。”
听完这话,顾长熙眉眼弯起一梢笑意,一副不和我较真的表情。不知是朝霞的原因还是什么,他的脸却浮起一层淡淡的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