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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温馨,珍惜着家人团聚天伦之乐的分分秒秒。
偷偷跑出去和大家依依告别
爷爷想着和大家告别,怕奶奶为了他的身体不让他出去,故意把电视机声音开得大大的,让人以为他在看电视,然后趁人不注意,披上大衣,戴上口罩,悄悄地开门走了出去。开电梯的女同志认出了他,忙起身让座,他摆摆手说:“我去院里走走。” 他询问电梯工年货办得怎样,节日怎样轮流值班?电梯工问起他的病情,他强作笑颜,若无其事地说:“没事,不要紧!”
他先走到楼下的小卖部,又到传达室、副食店,同大家叙年话。不论是营业员还是传达员,都跟他很熟。他是来告别的,凡是他熟悉的人,都一一去拜访。很久没见面,大家都想他,把他围在中央,关切地问这问那。几次泪水在眼窝里打转,他都抑制住了。他怎么能忍心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他围着那熟悉的柜台、小桌,看了又看,轻轻地抚摸了一遍又一遍,才恋恋不舍地返回家。他以这种方式来向大家告别。
医生只给了他5天假,可他留恋着家,直到在家过完正月十五。该回医院了,他经受着病痛的折磨,全身已没有力气,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穿衣下床,我父亲伸手搀扶他,他坚决不让。他慢慢地走到门口,往事一幕幕闪过。其中一幕是:
工作人员曾经为他订了一个月的鲜牛奶,奶奶提出给她也订一份,爷爷听了后没有表态,奶奶满以为下月也能喝上牛奶了,没想到,到了下个月一看,爷爷不但没给她订,连原来他自己的那份也取消了。
为这样的事,奶奶没少唠叨。她以为爷爷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最后一次离开家时,他还是说话了。只见爷爷一步步挪动着,走到门口时停住了,回头对奶奶说:“我是个明白人,我谁也不怨。你可不要像我,我不会活。孩子们想吃根冰棍,我拿起来看看舍不得买又放下,掏掏口袋里有5分零钱就买一根,有1毛钱就舍不得破开钱买了。我死后,生活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拿上钱都给孩子吃了。”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其中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完叫司机:“汤师傅,几点了?走吧!”他知道,这次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只见他回过头来,环视一下他生活了几年的房屋,最后把目光落在身边嬉闹的孩子们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依依不舍地走出家门。
坚强的人啊!
爷爷回到医院,不时进入半昏迷状态,他仿佛回到了大寨,又在跟人使性子,又在地里看试验的庄稼。山上块块绿油油的梯田,唤起他心里阵阵清爽;一会儿又像在什么会场,哗啦啦的掌声激励他要再大干一场。清醒之时,他对家人说:“你们都是普通人,不该再住在那里了。”他向中央办公厅多次提出要求,搬出部长楼,找两间离东郊农场近一点的民房。中央办公厅没有同意他的要求。
自强、自立是爷爷一生尊奉的原则,即使在病床上,他仍旧坚强地自己照顾自己,不靠别人伺候。白天想上卫生间了,他使劲支撑着起来下了床。亲人们赶紧去搀扶他,他每次都用手推开,自己慢慢地走进卫生间里把门插上。洗完手后,还要把水盆冲洗干净。由于他行动不便,好半天也出不来,这可急坏了家里人。大家就想了个办法,等他刚进去就赶紧伸一只脚卡住门口,这样留个门缝,以便随时观察里面的情况,如发现有异常,就及时进去。
辞去国务院副总理(8)
那时,我姑姑为他做了他平时最爱吃的面食“抿蝌蚪”,但他已经吃不进东西了。医护人员看惯了生离死别,可在这种情形下,也深受感动,他们用几近恳求的口吻央求他:“陈老,您看在我们的份上,多吃一口,好有精神抵抗疾病……”
我父亲陈明珠回忆:“人老了,特别希望孩子们在他身边。为了给病痛中的父亲一些安慰,我从山西老家来到北京照顾他。当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掉了泪。只见他没有短裤穿,只好把长裤管挽到大腿处。他的病很重,疼得很,只见他咬着牙忍着,不吭声。
“他对我说:‘我一合眼,你妈和你姥姥、姥爷(都已过世)就站在我面前,我大喊几声,他们就走开了。我一辈子什么也没怕过,这次怕得不行。有时候又梦见你爷爷拉着我逃荒到大寨,没地方吃,没地方住,我俩钻在一座破庙里过冬。我为啥只梦苦,不梦甜,只梦农村,不梦城市?’我赶紧劝他:‘爹,您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了。’
“晚上我守着他,睡在另一张病床上。夜里,他突然醒了,一个人艰难地下了床,费力地扶着墙,昏暗中一步一步地挪动着,悄悄地怕吵醒我。我假装闭着眼睛,耳朵却支楞着,听见他进了卫生间,慢慢地打开马桶盖,上完厕所后,又费力地弯腰冲了水。在朦胧的夜光中我看见他又挪到开水瓶那里倒水喝,猜想他的动作跟白天时一样,咬着牙,提壶的手抖动着。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问他:‘爹,您干吗呢?我帮您吧!’父亲轻轻地说:‘我自己来吧。你睡吧,忙活一天了。’我深知父亲的脾气,平时不愿给人添麻烦,处处为他人着想,一切靠自己。他认定的事,没人能阻止他。父亲当时已经被病魔折磨得消瘦无力,却还用这样坚强的毅力支撑着,换成别人早靠人照顾了,可他病成这样了还在践行着他自力更生不依不靠的人生哲学,我在被窝里哭了。
“他以为我是因为他的病在伤心,就安慰我说:‘从我往上数三代人,老人们都没有我活的年岁大。在旧社会,他们都早早饿死了,苦死了,我过了70,算长寿啦。不要怕,这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父亲想念老家的人,昔阳县、大寨村的许多乡亲们来北京看他了。梁便良,这位从十几岁就被他领着走路的人,如今也老了,见了他,难过得一时说不出话来;郭凤莲,他培养的接班人,见了他,眼泪汪汪的。由于来的人多,护士不让他们跟他多说话,看着他欲语还休的样子,一些乡亲背过脸去偷偷地擦泪,他就笑一笑,眼角的泪水却流了出来,用力地说着:‘俺对不起大寨的乡亲们,你们跟上我受累了……’自己本已不幸,却还在为他人着想,他是个大丈夫,他有大境界。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独自走到窗户边上,任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沿着玻璃和着雨水一起落下。”
大庆人看望大寨人
当年主持大庆石油会战的原总政治部主任余秋里和康世恩,怀着一种特殊的感情,特意来医院看望他。他们与爷爷一起为社会主义建设的共同理想而并肩战斗,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看到他们来了,爷爷非常激动,一会儿看看余秋里,一会儿瞅瞅康世恩,那时,病痛折磨得他说不出话来,他用力地抬起手,不住地指指自己的嘴,又指指自己的心,好像在说:“老朋友,我心里明白,谢谢你们了!”
胡启立说:“你是战天斗地的英雄!”
1986年3月1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胡启立来到病房,握着他的手亲切地说:“老陈,我代表总书记来看望你,你要好好养病。中央是肯定你过去的贡献的,你是战天斗地的英雄!”他眼里噙着泪:“感谢中央领导……”胡启立同志嘱咐看护的家属:“要好好服侍陈老,不要怠慢了老人。”
叶落归根,他这时特别想回大寨,说:“我生是从大寨来的农民,死还是要回到大寨去的。”我父亲把他的想法上报给中央,但中央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没有同意。他苦笑着对我父亲说,“不让我回家啊?还要烧了我哩。大寨是我的根,我一定要回去。我活着回不去了,死了魂归咱大寨。到时候,你一定得把我的骨灰撒在大寨,不过可别撒在狼窝掌,那个地名不吉利,还叫狼吃了我哩。”他一生战天斗地从不畏惧,而在临终时,却遵从了我国古代的传统禁忌。
辞去国务院副总理(9)
他示意秘书备好纸和笔,用微弱的声音说出了早已想好的最后要求:“我非常感谢中央领导和北京医院的医生、护士对我的亲切关怀、精心治疗。关于我去世之后的丧事安排,我请求不开追悼会,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丧事一切从简,子女把我的骨灰运回大寨,撒在大寨的土地上……”当秘书焦焕成复述之后,他点点头,颤抖着手,最后一次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陈永贵。
向老天爷恳求再多活些日子
在北京医院里,家人默默地守着他,房间里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