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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败了也就败了,他怎么可能太在乎呢?其实老师早就预见到太平天国会有自取灭亡的那一天,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把消息告诉他?”
第十章(2)
这天晚上,我的曾祖父他们把太平天国在天京陷落的消息告诉给李仓了。
李仓听后先是摇头不信,后来他信了,但他很平静,眼神有些呆滞,想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的眼睛始终盯住帐篷上的一处破口,从破口的地方可以看到帐篷外的天空。天上有半个月亮,边上布满了一颗颗的星星,有时会有数只萤火虫从帐篷外飞过,带出一道蓝蓝的光,那光只在帐篷破口处一闪而过,就再也看不到了。看着看着,李仓忽地从地铺上跳坐起来,把我的曾祖父和苏文清两个人的手一人拉一只放在自己的手里,然后问他们说,你们真的听说太平军已经全部被朝廷的军队打败了?天王真的自尽了是不是?你们没在骗我是吧?
我的曾祖父和苏文清都被他的举动惊骇得不知道要怎样回答。苏文清想了一下说:“老师,你不是早已经说过太平军到处烧杀掳掠,必定会有自取其咎的那一天吗?现在太平军的结局不是被你言中了吗?”
李仓忍不住叫道,“是呀!天意!这完全是天意!举事之初,太平军号称五十万余,自武昌夹江而下,水师万艘,风帆蔽江,一路是何等威风,只短短时间,太平军发展到百余万,大清的大半个江山都让他们拿下了。谁能想到说灭就灭了,你们说,这不是天意是什么?是上天在保我大清。大清国有救了!”
李仓这时把目光转向那面金龙旗。自从到了美国,李仓更是把金龙旗当成了宝贝,当成了自己的生命。每天,李仓去工地修铁路,他就把金龙旗扛着一起带上;到了工地,他把金龙旗插在工地上,看着着金龙旗随风飘扬,他觉得心里很宁静,很舒适;到了晚上收工回来,他也就把金龙旗带回到帐篷里,立在他睡的地方。金龙旗几乎和他形影不离。这下,他用手心一遍又一遍轻轻地抚摸着金龙旗,那感觉就像是在抚摸一个已经患了重病,马上就要离去的孩子。他觉得自己眼睛火辣辣要流泪了,他在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但是忍了几次,泪水还是哗啦啦流下来了,一滴滴落在了金龙旗上面,金龙旗便被洇湿了一大片。这时他抬头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他知道自己失态了,不禁苦笑说,“让你们见笑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也说不出自己这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苏文清却说,“老师,你说我们的国家还有希望吗?从眼下看,大清国是保住了,可保住了大清国有用吗?那个腐朽的大清又能给百姓带来什么?什么也没有!如果大清强盛,我们就不用来美国当苦力,受那些白人欺侮了。老师你别不承认,你不也是被大清赶到这里来的吗?要不是因为太平军的事,你自己真的愿意离开文淑姐,一个人跑到美国来吗?”
我的曾祖父没有什么文化,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百姓要的是什么样的皇帝,想要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是知道的。他认为苏文清的话是对的,他于是说:“我们当农民的什么也不懂,就知道自古民以食为天。要我说,如果说一个皇帝让他的百姓连肚子都顾不饱的话,这样的朝廷还要它干什么?这样的皇帝早就该下台了!要换一个明君当皇帝。”
李仓听我的曾祖父那样说,赶紧制止不让说下去,他说:“唐念祖你不敢那样说,你那样说是对皇上大不敬,如果在国内是要被杀头的你知道吗?”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章(3)
李仓说的认真,我的曾祖父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说:“我才不怕呢!我说错了吗?不管谁当皇帝,他如果让我们有饭吃,有衣穿,我们会平白无故去反对他吗?我们老百姓只认肚子饱不饱,不认你什么人当皇帝不是吗?”
这话都说到大家的心坎上了。帐篷里那些已经累得一塌糊涂的劳工这时也来了精神,跟着七嘴八舌说开了,都在数落朝廷的不是,骂朝廷的无能和黑暗,否则的话,大家就不用漂洋过海到美国来做苦力,大清根本已经不是百姓想要的大清了。
面对大家对大清国的责难,李仓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当大家都睡去的时候,他还在心里想着这个问题,他也开始觉得,大家说得也许都对,大清是已经千疮百孔,是已经不可救药了。但有一点,他和大家的想法不一样,他觉得大清再不好,大清仍然还是自己的大清,大家的大清,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那感觉就像是你总不能因为母亲丑或者穷而不要自己的母亲一样,没有了母亲,你就什么也不是,就连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想把自己的这种感觉告诉给大家,他并不强求大家的想法跟自己一样。李仓知道大家嘴上虽然那样说,心里想的实际上跟他是一样的,大家从心里也是爱大清,都恨不得自己的国家能够早一天好起来,强大起来的。他们善良但脆弱,他们真的像是一群没爹没娘的孩子,有谁来关心过他们,爱过他们?他们在远离大清的大洋彼岸从事这么艰苦繁重的劳动,忍受这么大的屈辱,又有几个人知道?想到这些,李仓心里就更加怀念起大清,并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大清的名字,如果真的把大清,把自己的国家比做母亲的话,李仓想自己真的是一个恋母狂了。他是真正地热爱自己的母亲的。
李仓一点也不知道,他的这个国家,他所爱的这个母亲的肌体已经全部老化,就像是一个浑身都是病的老人一样,并不是靠什么药靠什么人能够救得了的。
咸丰帝驾崩后,慈禧太后虽然可以大权独揽,宫内也没有谁敢跟自己争权夺利,但是自己的儿子同治皇帝继承的却是一个破碎的江山,江南的长毛造反日见猖獗,在江宁,分明有一个太平天国要跟自己分庭抗礼,直至把大清的江山全部抢走。现在好,太平军被歼灭了,江山保住了,大清总算可以过几年太平的日子了。后来的人给同治送了一个“同治中兴”的雅誉,实在有点名不副实。事实上,一个乳臭未干,在龙椅上尿尿的孩子又能干什么?整个中国权力枢纽的开关全都掌握在那个女人身上。而那个女人又能做什么?
慈禧二十几岁开始守寡,孤灯残烛,顾影怆然,夜晚的月亮即便照遍了乾清宫的每个角落,却照不亮慈禧那颗寂寞苦闷的心。慈禧最害怕的就是每天一大早时就醒过来,那就惨了,她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好,那时正是天下夫妻在相拥相抱颠鸾倒凤做着美梦的时刻,而她却要一个人孤零零躺着,干什么也不是。回忆与咸丰帝的恩宠吗?那也只是短暂的,回忆来回忆去就那些东西,空虚却是永久的,不可替代的。慈禧便只好把所有的精力全投在了小皇帝同治的身上,投在了权力身上。她要辅佐同治打理这个国家,这个国家不能没有她。糟糕的是,一个国家要由一个年轻的女子来打理是非常吃力,又是非常可怕的。不说外寇对大清虎视眈眈,挑起事端是常有的事,单说国内的扰乱就足够让这个女人操心,忙得她焦头烂额了。太平军虽然被歼灭了,但太平军少量保留下来的势力和以遵王赖文光领导下的越来越强大的捻军已经合二为一,进入了一个新的抗清阶段。这一年,捻军用千里急行军设伏歼敌的战法,在山东菏泽高楼寨,一举歼灭清王朝在北方劲旅——僧格林沁的马队一万余人,科尔沁郡王僧格林沁、内阁学士全顺、总兵何建鳌等重要将领和一些文职官员,全部被击毙。这次大捷使慈禧大骇,连忙调派剿灭太平军的功臣曾国藩为钦差大臣,率湘淮军北上攻捻。
曾国藩接任后,一反过去僧格林沁“狂奔穷追”的战法,采用“重点设防”、“布置河防”等方针,在安徽临淮、山东济宁、河南周家口等十三府州地,只驻扎少量清军,“企图以尾追之兵为拦头之师,以有定之兵制无定之贼”,另外,在运河,沙河等河岸上驻扎军队,构筑长墙军事,以阻击捻军。这是由“点”发展到“线”的防御,即所谓“布置河防”。曾国藩则以徐州为大本营,坐镇指挥,以逸待劳对付捻军。
但是,赖文光领导的捻军,只走乡村,不攻城市。清军在城里驻扎,捻军在农村活动,各行其是,而捻军也因此更加速发展起来,成为朝廷的心腹之患,无所适从。整个朝廷犹如一艘到处漏水的破船,说沉什么时候就沉了。谁也救不了。
所有这些,身处美国的华工李仓,他如何能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