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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庄王听完哑然，半晌后苦笑道：“傻孩子，这赵国，半边天都被士族遮了，哪来的正气？”
“有的。”付卿书不假思索，斩钉截铁的说：“或许，像叔公您这种看多了黑暗的人不相信赵国有正气，但是我们这些一直心向光明的年轻人相信啊。叔公，有些事是躲不了的。朝廷上的弊端您明明已经看见了，为什么不想着去解决，反而去逃避呢？”
“不瞒您说，我曾经也迷茫过，还差点陷进去。”
当年秋明几为了报仇，害了赵家的两个侄儿——而且这还是赵家默认的。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被秋明几当年点破之后，她怀疑的岂止是赵国的法度？还有她的一番初心啊。
好在她后来想明白了。
“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有些空话，总得有人去相信。让赵国脱离如今不可理喻的制度虽说是场梦，但也没有人规定，梦里的就不能变成现实啊。至少皇帝舅舅就一直在坚持不是吗？而且我没猜错的话，如今的长芳殿下，也会追随着他的脚步走下去。不论您如何评价他，他只要主意正，就能做好皇帝。”
老庄王张了张嘴，“但是他们都把你……”ok作文网 okzuowenxs
付卿书握着他的手，在他膝前跪下，抬头仰视着他说：“叔公，我知道不管是皇帝舅舅，还是长芳殿下都把我当做棋子，但是他们对我的关心也不能因此一笔勾销啊。人心是换着来的，他对我好我才会回报。我不是傻子，我有判断善恶的能力。我也知道叔公担惊受怕，叔公关心我。但是就像我方才说的那样，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叔公和其他皇叔到底有没有想过，皇帝舅舅有多不容易呢？这个朝堂上，孤立无援的感觉太可怕了。我最近越想越明白，越想越理解舅舅，心疼舅舅。所以我早就决定，只要长芳殿下能像皇帝舅舅那样相信我，我就愿意给他做一辈子的棋子。长芳殿下年轻，在朝堂上是硬撑着才立住的。虽然舅舅给他留了人，可那些人都是近臣武将，根本没有入殿议事的资格。这个时候，我再不去捧他的哏，难道您想再看到开朝百官不理皇帝的场景吗？”
“这群狗娘养的，他们——”想起这个老庄王就满腔怒火，“他们根本没把我们老程家当回事，凭什么？”
“对啊，凭什么？”付卿书拽住他的手，又继续说：“他们欺我季氏无人，我们就更加不能窝里乱斗。舅舅，孩儿也听人说，长芳殿下想要南北镇抚司的兵权，冼王叔在您的劝导下愿意给，颖王叔却颇为抗拒。您去劝劝颖王叔吧。虽说长芳殿下脾气古怪，但依孩儿所见，他还真没亏待过身边的人。他想要南北镇抚司，想来是真的有大用。他连赵家人都敢骂，又怎会是那种窝里横，拿自家人开刀的软蛋？”
“孩儿知道，皇帝舅舅在世时，因为几十年前争帝位的手段不光彩，叔伯们不服气，所以各种使绊子。后来又没了灵仙傍身，情况更加直转而下。说句不该说的，在孩儿看来，叔伯们做事有些上不了台面。如今往事已矣，再多的仇怨在皇帝舅舅回天之时也该了了，不该父债子偿。长芳殿下可是天选之人，无论是祖宗的期盼还是灵仙的认可，他两样不缺。季氏好久没有出过这种人物了，咱们再不起身追随，又想再等到何时？”
老庄王是没想过，付卿书居然看得这么明白。
她是真的长大了。
“好孩子。”他把人扶起来，吸了吸有些发堵的鼻子说：“你说得对。”
季长芳就是为人阴鸷乖张，也是季家人。
一个兵权而已，等季长芳在朝堂百官中站稳了，漏给这些宗亲的，何止一点护城卫的兵权？
老庄王心里立马做了决定，“叔公下午就去找你颖王叔！”
天公作美，午饭后，雨居然停了。
付卿书手里还有这事，下午得去御史台处理。她同老庄王说明缘由后，携着木楠子一起出去。
先帝大丧刚过，庄王府又建在朱雀街，路上少有行人。付卿书和木楠子一路说着话步行去御史台，也不怕人旁听。
“我母亲生母身份低微，所以她少时在宫中也少有宠爱，只是恰好承了舅舅的照拂，站在了他的身边。后来成人了，母亲为了报答舅舅，就嫁给了他手边的能臣，只是没两年他就被人害死了。”
付卿书从来没有跟木楠子说过自己的父母，今日提起，也是碰巧。
“父亲是贵族降下来的寒门出身，他救过叔公的命，所以被引荐到了舅舅身边。舅舅登基时用到武力的地方不是来自宫家，而是我父亲亲手训练出来的五千精兵强将。父亲的【汝阳郡王】，是靠他自己的汗水与能力得来的。”
“父亲觉得叔公于他有知遇之恩，所以就像孝顺父亲一样对叔公好；父亲觉得舅舅于他是知己，有提携之恩，所以像对待兄弟一样对他好。不过皇帝本来就是多疑的，所以在册封父亲作汝阳王后，舅舅便把母亲嫁给了父亲。”
“父亲对母亲很好。我虽然当时年纪小，但是看着他们之间相处，还是明白了与对的人结为连理会有多幸福。后来父亲战死，有人恶意构陷父亲，意图染指舅舅好不容易把在手里的兵权。母亲为了我，为了父亲的名声，拿着父亲的佩剑进了从政殿，自刎了。”
“就因为这样，我在皇帝舅舅心里就成了和别人不一样的孩子。我被抱在了他身边教养，连齐皇后都拒绝不了的赵氏嬷嬷被舅舅亲口挡了回去。我说想做官，舅舅就请群臣来教导。我不愿留在奉阳，想各处探访悬案，他每隔两年就放我出去。”
“我知道皇帝舅舅为什么一直把我放在御史台。我知道他利用我，但是我不在乎。我虽然是外姓，却一直把自己当成真真正正的季家人。是季家人教养了我，是季家人培育了我，是季家人的身份，让我有机会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我能做的话，为什么还要让给别人呢？”
木楠子长舒了一口气：“所以，你今日同庄王爷的一番话，只凭口舌之力，就给十二皇子殿下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也不知道颖王叔是否肯呢。”
付卿书可是知道的，季家的人，嘴巴大多比桥底下的石头还要硬。
木楠子沉默了一下，大概是想到了付卿书那句“只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还是没忍住还是问：“就算十二皇子殿下曾经说过你和崔文墨的事，你还愿意以赤子之心对他？”
付卿书当时有些羞恼，“大哥！”
木楠子连忙鞠躬致歉，“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
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是，当年付卿书被扬州县官罗望龙构陷，崔文墨为了救她也在其中出了很多力气。
当然，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付卿书想到这个就有些头疼：“长芳殿下与崔文墨本来就不对付。”
这二人的初见，她是看在眼里的。
崔文墨是什么人，付卿书很清楚。除了第一次没有看清楚他的面目而被蒙蔽外，之后的每一次，崔文墨都在付卿书对善与恶的判定边缘游走。
他明明是宋国人，偏偏一回二回地往赵国跑。五年中，付卿书做了三回八府巡按，每次都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到崔文墨。
他一定是在谋划些什么。
若是会危害到赵国，那么她对他的喜欢根本就不重要。付卿书想着呼吸都重了些。
“我总感觉他前段时间又来了奉阳。”
木楠子皱起眉，“他来奉阳做什么？”
付卿书摇头，“他曾经做过十四皇子殿下的教习先生。虽然只有短短几年的时间，但也足够他在奉阳里做一些手脚了。我现在只知道他在宋国是有了官职的，但也不清楚他已经到了哪一步。”
“我找人去调查。”木楠子说着眼色一亮，“你还记得那位陈少侠吗？他的门人在奉阳内有个铺子，我们可以去拜托他。”
付卿书连连道好，“若是严重的话，我们就去禀告长芳殿下。”
木楠子想起这位年纪不过十八岁的少年殿下，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你很信任他？”
付卿书看得很清楚：“他虽然心冷，但确确实实是个能做大事的人。我也知道他想什么。”
木楠子挑了挑眉，把多余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季长芳想要什么？当然是这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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