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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我该如何去做?”母子相认,杨劼变得格外听话。
“谋权大道既立,对策何难?”静心自信地笑了,“我儿谈吐清雅、又是文中佼佼者,凡事皆可大成。科考已过,目下看来,让超重老臣举荐你,你就顺理成章入了朝廷。”
杨劼心中还是茫茫然,说道:“想推翻统正,何其难。”
静心摇摇头,冷哼一声,“大国三代四任国君个个强势,不意到了袁铖这第五代,竟是不明国政,为人狠毒又善走权术小道,这是自毁其身啊。一旦统正驾崩,朝中大臣盼的是明君英主,岂会容忍这种人坐上龙位?这倒给了咱们一个好机会,只要朝廷有援手,废黜这个太子自立储君极有可能!”
“援手?”杨劼被说得心惊肉跳,急问,“母亲请明示。”
“裴元皓!”
“裴元皓……您能否详细拆解?”杨劼面红过耳,一时竟嚅嗫起来。裴元皓皓是大国王朝的强权重臣,又深得统正皇帝宠信,怎么可能会是他?
“我知道裴元皓的软肋在哪儿。”
静心却又自信满满地笑了。她的面色恢复了平和,此时看上去不像是深居幽寺的尼姑,反像个战场上百战百胜的将帅,指挥着杨劼冲锋陷阵。唯有她的双目闪过捉摸不透的光芒,转瞬即逝。
她见杨劼一脸迷茫,声音中犹带着柔软,安慰道:“你不明就里,先不用探听,裴元皓皓的事我会去解决。统正最怕的,便是权臣生变。我俩母子在此相认,天意也,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杨劼点点头,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和黛儿结婚。”
这声音很平静,却如晴天一个炸雷震响在杨劼头顶,他下意识望了望熟睡的袁铖黛儿,刚缓过来的脸色顿时又僵了。这个时候,他想起了阿梨。
他冲口道:“我跟阿梨已经……”
“住口!”静心一声呵斥,也变了脸色。她点着儿子的额头,痛心疾首道,“儿啊儿,你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怎么还这般糊涂?你想过吗,那个阿梨无德无耻,又自甘沉沦,就算她美艳绝伦,对你有何用处?她只会成为你仕途上的绊脚石!你若娶了黛儿,少说你也算是驸马爷,朝中自有趋炎附势之人,他们会巴结你、仰慕你!再说,邰宸若是知道你娶了他的女儿,自会感念先皇恩德,出华越寺助咱们一臂之力。还有裴元皓皓,阿梨是他的宠姬人人皆知,你中间倒插一手,裴元皓皓纵然厌弃与她,他的尊严何在?儿啊,放弃这个女人,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杨劼垂默默听着静心的训斥,过了良久才抬起头。他的眼光移到静心的脸上,后者似乎极为不满,眸子幽幽地像一直看到他的心里去似的,渐渐他不支地再次垂首,软弱地说道:“孩儿知道了。”
玲珑寺的晚钟响了,屋下燃起的对纱灯亮着,在厢房的窗格子上漏下一轮残月般的光晕。杨劼出神地望着,隐约看见一双清亮的子深情地注视着他。
“少爷,你要娶我。”
他拼命地摇头,妄图摆脱那道烙在脑海深处薄薄的阴影,有破碎的声音“砰”的一声,极遥远的。
他知道那是什么。
邰宸府的梨花开了。
阿梨收拾完随身衣物,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走过莲池,抬眼望了望前方。
裴元皓皓的住处依然无一人。
她微笑,望着池水上的燕影,想,也许自己有点留恋这份安静吧。以后的日子,能和少爷守着这样的小庭院,看朝飞暮卷、雨丝风片,陪在身边的是心仪已久的男子,与她一辈子恩恩爱爱。这样的自己一定很幸福。
她信步至前厅出了青石道,暮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风儿透过高墙,树上的梨花轻轻颤,一片一片地凋落。阿梨抬手轻轻拢过花瓣,望见正祥从另外一头过来。
“正想找你,我要走了。”阿梨好心情,笑着打招呼。
正祥“哦”了一声,有点无措地看着阿梨从他身边经过。阿梨对他这副样子也没在意,只顾昂着头往前走。
“阿梨姑娘!”正祥在后面地唤了一声。
她转身,疑惑地眯起眼睛。正祥挠了半天头皮,才嚅嗫出一句:“大人的病半年没有犯了阿梨。”
阿梨也“哦”了一声,心思有点飘散。她在树荫下只是稍微的失神,笑意重新染上眉梢,朝正祥挥挥手,步出了邰宸府大门。
那份迷乱,也就在不经意的挥手间,被轻易地略去了。
第六卷第八章
都城上空春光明媚,四处啼鸟,池塘水绿风微暖,看她和杨劼相约的地方,烂漫的梨论飘坠如雪。
阿梨在树下站定,悠悠然观赏眼前车来人往。浓郁四溢的清香扑鼻,原来是一对青年男女走过。那女的淡着胭脂,时新的妆扮,剪裁极好的衣团团繁复。身边的男子扶着她走,彼此眉目间的深情,将落花都催得磅。阿梨失神地凝望着,直到那一双似曾相识的身影,消失在然欲醉的春风里。
多美的一道风景啊!
阿梨歪头细细体味,极尽温柔的;现出一个愉悦的浅笑。
“阿梨……”
遥遥的,一声轻唤,浑厚而悠远地惊断了她的冥想。
道边闪现出了长长地一道影,杨劼似乎已经站在那里许久,见了阿梨转身便一笑。他朝她走来,脚步有点迟缓,身着锦红长袍,眉目清俊眼神幽深。
阿梨喜滋滋地想,少爷已是一副将门之后的风采了。一瞬间,眼前浮起两年前的那段往事。他们匆忙逃离出太守府,月夜下的少爷风袍展翅,眼里带着一种仓惶,闪烁迷离。
她上前拉住他,笑道:“我出来谁都没拦我。裴大人到底是个君子。”
杨劼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眸子阴暗不明,“其实……你住在那里也不错。”
阿梨仿佛是错楞,以为杨劼故意试探她,嘴角勾起一抹甜笑,“那里再好,毕竟不是你跟我的,是不是?”
她本是极美丽的,笑时,就像海棠半含朝雨,娇艳无比。杨劼心里有丝丝的颤抖,他不舍,真的不舍。
“干吗这样老看着我?”阿梨眨眼,很自然地挽住他胳膊,“走吧,回家你爱看多久。”
“阿梨……”杨劼突然叫了一声,长袍如燕翅般裹住了她。他紧紧拥着,有根极细的针在心口扎了几下,痛得他几乎滚下泪来。朦胧视线中,静心师太土黄色的身影似笼上了雾气,他心里一惊,倏然放了手。
“怎么啦?”阿梨抬,惊诧地望着他,脸上的笑意淡了。
杨劼内心挣扎了几下,咽了咽,方艰难说道:“阿梨你先听我说完。我……今日不是来接你回去,是……想告诉你……我暂时不能和你结婚。”
闻言,阿梨蓦地睁大眼睛,惊叫:“你在说什么?”
杨劼料着她会这样的反应,既然已经说出口,只想快点把搜肠刮肚的话说完,“阿梨你知道我一路走来多辛苦?自打知道自己的身世以来,我是形同稿木心如死灰。那个杨靖业千方百计想灭我口,太子袁铖百般折辱我,想在朝廷施展真才实学又何其艰难?想我这样的处境,不从谋国做事处想着眼,也要以全身自保为念,才能有立足朝廷的根基。这次遇到朝廷提拔用一批能人学士,虽说固有贵人举荐襄助,毕竟自己是真才实学胜算在胸。阿梨,你是希望我在朝廷有所作为的是不是?”
阿梨眼中一片水光,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杨劼继续说道:“大敬国朝局错综复杂,人之关系种种微妙,阿梨你是不懂……这两年我是明白不少。你的身份……朝中皆知,连老皇帝也见过你。如若我根基未稳便大张旗鼓娶你,完全有可能一事无成便先淹没自己。”
“可我是清白的啊!”
阿梨明白了。她颤抖了声音,眼角淌下两颗泪珠。
“我知道!我明白!”杨劼按住她的肩膀,抚摸似的安慰她,“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暂时不能和你结婚,也不能和你有丝毫的接近。那些落选的正虎视,我不能有所闪失,如若这回败了,当真蠢如驴了!”
阿梨拼命地摇头,伤心地哭起来,“我什么都不要的!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和少爷在一起……为什么这么难……我盼啊盼……”
“老天爷会保佑我们的,阿梨。”
“我只求老天爷对我公平点!老天爷为什么不帮我……我究竟做错什么?……”
阿梨整个人陷入无望的痛苦中,她死住杨劼的手臂,口中地诉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她只是以为少爷迫不得已要离开她了,根本没想到,她其实是被抛弃了。
“我知道,知道。那我先走了。”
杨劼缓慢抽开阿梨他的手,睥睨道边的动静,往前面疾走了几步。阿梨哭得神智混乱,她跟着过去想拉住他,杨劼又自放手。袍面由他们之间飘忽而过,无情地飘走了。
道上的落花柔弱地瑟缩着,软靴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