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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一展鸿途。
或许,这便是她一直想要的答案了。即使自己为此成了**,也是值得的。
她沉默地坐上轿子,再次望一眼飞翘的楼角,吩咐轿夫,“回喜春坊。”
南街的桂花开了,一树香风,十里相续。
阿梨掀了帘子,已是晚秋,气候有了寒意,一阵清风扫过,她忍不住眯起双眼。
花如金粟,千点万点地撒在道上。路上有少女撑起纸伞,相互间笑闹着,纸伞颤了几下,抖落几粒花瓣。
阿梨羡慕地看着,没有一丝瑕疵的脸上,难得出现无邪的微笑。
然而,这种微笑只是短暂片刻,她的眉眼又恢复黯然。又一个晚秋来了,她的身边没有了杨劼,一路留下的,只有她孤独的足迹。她是无所归依的飘萍,没有人为她守望,也没有人陪伴在花树下,替她撑一把花伞。
有声音嘈杂,却如钢针戳耳,阿梨陡然停止了恍惚。
“**?没错,那人是**!”
“别看她长得有模有样的,天生一副媚态,专门**!”
“谁家进窑子谁家就倒霉,这种狐狸精,非吸干你的血不会罢休的。”
“呸,贱女人,啐她!”
阿梨这才觉察到,道边的几名妇人正朝着她指指点点,全然是鄙夷的表情。她下意识地侧头,轿子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一群男人,带着艳羡的目光,**地朝着她笑。
阿梨全然没有了赏景的心情,落下帘子。轿夫加快了脚步,轿子一路颠簸到了喜春坊。
花厅里聚满了**,粉红嫩绿的甚是锦簇。阿梨刚迈步进去,所有人的眼光落在她的身上。这样的眼光阿梨早见得熟了,旁若无人地穿过人群,突然发现正厅挂着的御赐匾额不见了。
不及细想,楼上传来月姐和鸨母的对骂声。
樊笼
喜春坊的姑娘气焰向来极盛,尤其看不惯南州来的新人,有人在背后冷冷说道:“好端端的喜春坊乱成什么样?这里是开门接客的,不是给什么观香楼撑门面的。”
有的妒忌已久,这会儿也发作了,“月姐好心收留她们,倒只有帮她们数银子的份儿了。那个老不死的真抠门,抢了我们的生意不说,连个铜片子都不吐出来。月姐这次要狠点,趁早把她们踢出去!”
“月姐敢踢吗?谁让人家是红人,还什么是晟阳王的女人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更有人阴阳怪气道。
阿梨听得分明,脚步却不停留地,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
白玉香炉熏出檀香轻烟,阿梨褪了斗篷,半寐在床榻上,眼望着重重渺渺的烟雾出神。许久,门外传来鸨母的说话声,接着屋门开了。
阿梨懒懒地看了鸨母一眼,又阖目养神。鸨母习惯了阿梨冷冷的态度,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拉住她的手。
“一山容不下二虎,老娘这次是栽了。他们把匾额藏起来,老娘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它找出来!”
鸨母骂了月姐一通,见阿梨依然不说话,便压低嗓子道:“阿梨,咱们在都城人生地不熟的,难免遭他们欺负。今日来了个款爷,还是都城数一数二做赌场生意的,他的第十房夫人刚过世,正想新纳一位呢。”鸨母嘿嘿一笑,报了个数字,“那可是开价最高的。”
阿梨厌恶地皱起眉头。鸨母看在眼里,劝说道:“我可是为你着想。月姐心胸狭窄,诡计多端,与其落入她的手里,不如早早从良享点福。到了月底,裴爷的包期一过,我也罩不住你了。”
“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我们几个的命运都捏在你手里。你要是没事,出去把门关上。”阿梨懒懒地翻了个身,不再理会鸨母。
“算我白疼你们了,个个没有良心的东西!”鸨母受了冷遇,生气地骂了一句,无奈出了屋子。
听着关门的声音,阿梨睁开眼睛,紧抿的唇角慢慢挑起一丝冷冷的笑。
人人都在轻慢于她,她不过是一副色相皮囊,登不得堂,入不了室。鸨母也好,月姐也好,都不过想趁她年轻,刮笔大钱罢了。
像她这样女子的命运,不知是做人家的贱妾悲惨一些,还是继续在青楼飨客悲惨一些?
然而,命运连这种选择也不会给她。
第二日,河面浮出鸨母的尸体。
有人说,鸨母夜里叫了几个人下河寻匾,匾额总算摸到了,却因工钱始终谈不拢,捞匾的人走光了,鸨母独自下河,匾没捞上来,人倒淹死了。
阿梨飞跑着去看,当时鸨母正被破席子卷着躺在岸边,只露出肿胀的双腿,和一双微睁**出的鱼泡眼。阿梨脸色煞白,凛凛地打了个寒蝉。
月姐带了一班喜春坊的姑娘急匆匆赶来,见此情景,突然哭道:“姐姐啊,昨日还好端端的,怎么撒手就走了呢?如今扔下一堆烂摊子,这教我怎生是好?不就一块匾吗,何至于把命都搭上了,姐姐你死得冤啊!”
阿梨厌恶地扫了月姐一眼,转身就离开。
猫哭耗子假惺惺,天知道这女人心里笑得有多欢?鸨母死了,观香楼的姑娘自然属于她了。
自己的命运,眨眼间,便到了月姐手中。一种莫名的恐惧,从脚底直直弥漫了全身。
她飞快地进了自己的房间,从箱柜里掏出红漆木匣子,里面藏着自己积攒下来的私房钱,连带客人送的玉镯,金簪。她一股脑儿将匣子里的钱物倒在床榻上,仔细地一一数着。
日子,便是这般过去了,荒诞无奇,轻佻虚浮。
常常望着眼前金灿灿的一片,阿梨总会想,以前有血性、有骨气的阿梨哪里去了?难道自己真的心甘情愿就此沉沦在烟花水月之中吗?
绝望地叹了口气,她将物件一样样重新放回原处,手指攥着匣子,直攥到指节发白。
没过多久,月姐轻巧地走进她的房间。
“打今日起,你就是喜春坊的姑娘了。你给我出屋子,喜春坊不养懒人,客人在厅里等着呢。”月姐带了冷冷的口吻,催促道。
阿梨慢吞吞地起来梳头打扮。月姐看着她,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别以为晟阳王一掷千金是怜惜你,人家是寻个开心罢了。从你们到都城,他来过喜春坊吗?怕是你的模样也给忘记了。”
一提起裴元皓,阿梨知道怎样保护自己了。她冷冷一笑,把弄着手中的木梳,“至少我现在还是晟阳王的人,你想动我歪脑筋还早。我现在就出去接客,凭他们是天皇老子,都不能动我!”
月姐被顶得一时无语,半晌才冷笑道:“行,现在让你猖狂几天,到月底由不得你了!在都城,老娘认识的有头有脸的人多了,到时让他们个个吃定你!”
说完,月姐出了房间,高声吩咐楼里的护卫,“看着点,今儿个起不许让她出喜春坊!”
夜逃
日子转瞬,已是月末。
这晚的都城下着一场大雨,冷风袭来,吹得喜春坊檐下的灯笼摇晃不定。雨水挡住了狎客们的去路,喜春坊的生意异乎寻常的冷清,东楼的屋顶不知怎的漏水了,月姐忙着招呼楼里的护卫修补漏顶,到了下半夜才忙完。
月姐累了,懒得再去理会楼里的姑娘们。姑娘们也忙里偷闲,趁机各自回房睡个安稳觉。梆敲三更,除了外面的风声、雨水声,整个喜春坊沉浸在悠长的梦乡中。
一个身影矫健地出现在墙角,蒙蒙的光亮闪过,露出伍子俊朗的脸庞。此时,他沿着墙壁滑向喜春坊大门,无声地上了暗青台阶。
檐下的灯笼突然熄火了,守门的两个护卫嘀咕了几声,刚抬头去看,同时之际无声地瘫倒在台阶上。伍子脚步飞快,轻轻地将紧闭的朱门打开一道缝隙,然后机敏地闪了进去。
昏黄的灯光若明若暗,伍子的影子在长廊一闪,只是短暂的功夫,他已经摸到了阿梨的房间。
这几天,他花了点精力,总算探听到了阿梨所在的居处。此时,他轻叩房门,轻唤几声,“阿梨,阿梨。”
阿梨在睡梦中猛然惊醒,隐约听得风声、雨声和轻唤声,她披衣而起,打开房门。
伍子站在面前,衣服被雨水打得湿透,他却毫无所觉,咧着嘴朝她笑着。
“伍子!”阿梨惊喜出声,隔壁房间有人轻轻咳嗽,她连忙噤声。
“快走!”伍子拉住她,双眼警觉地四顾。
阿梨想起什么,踅回去从箱柜里掏出木匣子,用围巾包了。两个人几乎是蹑手蹑脚地穿过长廊,因匆匆出发,阿梨穿的是单鞋单衣,但她丝毫不顾及这些,跟随着伍子直直往大门方向奔。
大风夹着大雨迎面扑来,大门被吹得吱呀作响,中间铺首的铜环发出当当的碰撞声。阿梨和伍子正穿过天井,一个锐利的声音陡地响了起来,“大半夜的,怎么大门开着,想挨揍是不是?”
阿梨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原来是月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