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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我当年被拒绝的人是我,死缠烂打的也是我。要说惭愧,也应该是我。你完全没必要怕什么的。”
秦玮的态度是如此的光明磊落,但“死缠烂打”几个字还是让薛苑心跳加速,恨不得在墙上挖个洞钻进去,声音陡然小了几分:“师兄,你这样一说,更是让我无地自容了。那时候我太不懂事,太蠢了。”
“不要紧,”秦玮笑了,“难道还不许人年轻犯错吗。”
结果两人还是一起去吃了饭。薛苑对这附近的餐厅并不了解,还是秦玮带她去的。
世界有些人,见面时觉得尴尬,但真的交谈起来时却并不让人觉得难受。秦玮还是像以前那样能说会道,也非常善于寻找话题,一时间两人都有种错觉,仿佛以前的时光不知不觉的流转回来。
既然是闲聊,话题不可避免的会牵扯到两个人都认识的朋友身上,对薛苑而言,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情,那些曾经熟悉的名字落到耳朵里,都要经过很长时间才能做出反应。就象年老的老太太,坐在冬天的阳光下回忆古老的往事。
她始终客气的微笑着,完全不像当年那个聪明狡黠的薛苑。秦玮打量她:“某种意义上,你还是变了很多。后来,你做什么去?”
早就预料到有此一问,薛苑三言两语的说了实情。
“你居然去学美术?”
“嗯。”
想起她走时的毅然决裂,秦玮叹口气:“不过也不奇怪。你自己的人生,要怎么支配也是你的事情。当年觉得你太不负责任,对别人是,对自己也是。现在倒回去一看,对你,却只剩下了羡慕。”
从未听到这种说法,甚至压根都没想过有人会羡慕他,薛苑诧异得睁大眼睛。
“这个世界上,能决定自己人生的人总是极少的,你算是一个。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是那种目标明确的人,很清晰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能勇敢的做出决定,决不回头。这种性格,很多时候也不是坏事。”
回去的路上,薛苑满脑子都是这句话,神思恍惚上错了公车。直到远远看到画廊墙壁反射出的阳光,才恍然大悟自己回错了地方。
于是再次换车。这样一折腾回到丁依楠所住的小区时,下午都过了一半,这片小区有不少年头,但绿化却做得不错。年轻人都在上班,老人家大多都在,溜狗的,推着婴儿车的,聊天的,打牌的;因为工作日的关系,道旁的私家车大都开走了,因此薛苑楼下的某辆银灰色的车就显得格外显眼。车身光亮,后窗上反射的日光猛然扎进她的眼睛。
因为那意料之外的光芒,薛苑在车前稍微一停,恰好看到到左侧车门猛然打开,一双长腿伸出来,随后身材修长的男人从车里探身出来,他取下墨镜,笑眯眯的看着她,跟她招手。
薛苑一愣。李又维这个人哪怕有千般不好,但外表却很难挑出毛病,看上去真是风度十足。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又维怎么找到这里,她不自觉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关心请假的员工,难道不是领导的份内职责?”
薛苑客气地对他点头:“很感谢你。你现在看到我了,那麻烦你回去吧。”
“没进门就下逐客令?”李又维“啧啧”了两声,“说请假就请假,说不来上班就不上班,薛苑,我快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薛苑不动声色用眼角余光环顾四方,五米之外的树下,四五个老太太正在打牌。更远一点,两个年长的老者在说话。
她定下神来,干脆把话说开,“我决定辞职。下个星期就去公司办辞职手续。”
李又维笑容不改,仿佛她说的是杞人忧天般的笑话:“看来我给你的邮件你没打开。原以为给你几天时间考虑,想不到你就考虑出这个结果,白白浪费了时间。薛苑,你这个人做事,小事严谨,大事却糊涂透顶。一条道路走到黑也不肯回头,都学不会看看谈判对象再说话。我不点头,你以为你能辞职?你的档案户口都还在这里。”
他的话跟秦玮的话截然相反。薛苑不看他,沉默一会,又问:“你要怎么样?”
他头上的树冠绿意浓浓,阳光透着浓密的枝叶漏下来,整个人笼罩在错落的光影下。李又维下颚被照亮,但眼睛却在暗处,就那么笑了。
“你是我的福纳丽娜,怎么可能离开我呢。”
第二十四章
窗外的风景一掠而过,薛苑坐在车上发愣。
她对自己为什么会跟李又维一起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似乎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总是没辙;想来想去,大约那句“你难道就不想去见你父亲的旧友”让她再次动了心。
那是这个城市郊外的别墅区,一条小河穿越其中。薛苑写生时来过一次。她对这条安静的河流印象颇深。跟别的河流不一样,这条河的颜色介于葱绿和蓝色之间,在清晨或者傍晚的时候颜色总会发生细微的变化;站在远处看,弯弯曲曲一直向东,仿佛一条正在修炼的青蛇。
他们要去的别墅就在河边,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因此小花园里的白色菊花格外醒目。
薛苑心里剧烈咯噔一下,说:“这是怎么回事?”
李又维摁了几下门铃,慢吞吞开口:“我没告诉你吗?庄东荣一个月前因病去世。”
那瞬间薛苑有掐死他的冲动,因为在别人门口,她不敢大声说话,但愤怒一丝不少:“你知道他死了为什么还带我来!”
“眼睛看到的都未必是事实。你来一趟,可以确认一下。更何况,有些东西是要当事人死了才能看到的。”
门从里打开,开门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女孩子,脸上带着这个年纪的人完全不符合的忧郁,不过在看到李又维的一瞬间振奋了精神:“李先生,你来了。”
“是啊。”
李又维对女人从来所向披靡,是薛苑之前就知道的事实,但不得不叹服李又维的手段。薛苑很快知道开门的女孩名叫庄闻歌,是庄东荣的小女儿。庄东荣生前收藏了不少艺术品,他去世后,几个子女打算出售这些藏品,消息一放出,不少收藏家或者商人前来观看估价。李又维之前来过一次,以艺术品商人名义跟这家人接触的,并且表示打算出高价购买,因此得以登堂入室。
两人跟着庄闻歌来到客厅。客厅的长桌旁坐着七八个人,每个人脸色都很难看,正在争吵什么,拍桌子敲板凳,那句“爸爸在的时候都说过这套房子给我”显得格外刺耳。他们争吵得太投入,对他们的来访并不太在意,那位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中年人在混乱中说了句:“闻歌,带他们去父亲的书房看藏品,不过小心点,不要让他们把东西弄坏了。”
庄闻歌怯生生的“嗯”了一声,对李又维尴尬的颔首:“你们跟我过来。”
书房的房门相当厚实,书房隔音效果非常好,但那争吵声还是能隐约听到。庄闻歌低声解释:“真不好意思,我哥哥嫂嫂他们……哎,都一个月了。”
薛苑随口问:“怎么了?”
李又维负手,慢慢看着书架上的一个精致的茶壶,随意说出两个字:“遗产。”
薛苑不解其意:“遗产?”
李又维说:“钱什么时候都是好东西。”
庄闻歌抱着脑袋,痛苦蹲在地上:“是啊。爸爸去世后,我大哥二哥吵架打架都没停过,为了这套房子和里面的藏品。前几天,在国外的大姐也搅和进来,啊,真是一团糟,这段时间什么都干不了。”
薛苑没有兄弟姐妹,虽然能理解她的痛苦,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房子和钱搞得反目成仇?”
听到她的话,李又维微微摇头:“反目成仇?你死我活都不奇怪。”
薛苑语塞,慢慢打量这个书房。规中规矩的房间,一张画都没有。一个贴着墙的书架,放的却不是书,而是各类瓷器,玉雕。薛苑只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东西都价值不菲。庄闻歌很快振作起了精神,陪着李又维看房间,又热情地解释说:“我爸爸平生喜欢收集艺术品,各种东西都收集,我们兄妹没人懂这些,所以才打算出售。”
薛苑的心思不在那些藏品上。
书桌上有张照片,她拿起像框,照片里的那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虽然跟她记忆中的那个有不少差别,但毫无疑问,那就是庄东荣。记忆潮水般涌上来,各种各样的感情也是,薛苑平生第一次发觉自己多恨这个男人,无数的愤怒扩散至全身,手和脚不听使唤,捏着照片的手支不住的发抖,恨不得把它砸成千万碎片。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把象框从她手里强行取走放回:“这不过是张照片。”
薛苑怒视他一眼,又用极大的力气别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