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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然。
“琳琳,你老实对我说,你对阿阳,就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吗?”
我怔忡,我与他?我从未想过。
奶奶还想说什么,被赵叔叔打断,“阿姨,都这么晚了,你肯定累了吧,我先带你去休息吧。”
奶奶说:“那怎么行,阿阳都还没有醒来。”
赵阿姨看了我一眼,道:“反正医生都说已经没事了,咱们就先回去吧。琳琳,可以麻烦你照顾一下阿阳,好吗?”
我有些惊疑不定,她刚才那么的怨恨我,怎么现在却………
她微微一笑,意有所指:“这次的车祸,其实也不能怪你。可是,基于良心上的责任,你还是留下来照顾他,好吗?”
我深深地点头,就算她不让我留下来,基于愧疚,我也要留下来照顾他。
“那就这样吧,琳琳,委屈你照顾他,我们先去找旅馆休息一晚,明天我再请医院安排护士照顾他。”
奶奶嘱咐我要好好照看赵蓝阳,就与赵氏夫妇离开了。
看着赵叔叔拥着奶奶的背影,我忽然有种错觉,仿佛赵叔叔才是奶奶的儿子。而今天见到过的那个男人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奶奶!”我脱口喊道。
奶奶回头。
我欲言又止,奶奶的面容是这么的平静,却又如此的忧心,她在忧心谁?是赵蓝阳吗?我看着她脸上深深的皱纹,这些清晰而深刻的痕迹是无情的岁月留下的,其中,还掺杂了变味的亲情加速它们的成长与发展。
我记得,父亲丢下我们三代人,携着那个城里女人离开后,这些痕迹一夜之间就显现出来。
十五年过去了,她还在怨恨那个曾抛家弃子又弃母的儿子吗?
“琳琳,还有什么事吗?”奶奶问。
看着奶奶平静的面容,及赵叔叔和赵杂姨把手搭在她背上自然而然的动作,我蓦地没有说话的勇气,只能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忽然觉的自己真的很不孝。”
她神色欣慰地斥了我两句:“终于知道自己的不孝了。”
身为医院里的高级病房,病房里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到自己的吸呼声,及心跳声。
轻轻来到病床前,赵蓝阳正晕睡着,他头上缠了好厚的布条,左手也打着厚厚的石膏,左腿被吊起,两个月前都还健康的肤色,此刻变的苍白如纸,脸颊也深深凸了进去,眼窝下边是深深的青影,看上去好生憔悴。
轻轻拉了椅子坐到他身旁,我就这样看着他,这也是我认识他十五年,第一次如此认真而仔细地看他。
他有一双浓厚的眉毛,挺直的鼻梁,还有一双薄薄的*,此时紧紧地抿起,没了嘲讽的眼神,也没了总是微勾的邪恶的唇角,他此刻就像一个单纯的婴孩,无助而纯真。与当年的恶魔根本沾不上边。
时光的洪流又回到从前,那个总是喜欢在人前扮乖巧,可人后却露出霸王真面目的大男孩,一转眼,已是成熟的大男人了。
时间过的真快。
他干裂的双唇开始蠕动,说着我听不清楚的话,我忙轻轻拍着他的脸,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似在寻找,裹着石膏的手动了下,却马上蹙紧了眉,我赶紧制止他,“不要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给我说一声就是了。”
“琳琳,琳琳…………”他用一另没有受伤的手在空中胡乱抓着,我赶紧伸手,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攥的紧紧的,我忍不住拧眉,有些痛。想抽手,却被他捏的更紧,于是就由着他。
他攥紧了我的手,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我拭着抽回自己的手,可他的手马上就用力地握紧。我无耐,只得由着他。
他睡的很沉,却又不太安稳,睡梦中双眉总是紧蹙又舒展,舒展开,一会儿又紧蹙着。那只握着我的手也是时不时地捏紧,然后又放松,仿佛我会随意离开他似的。
忽然感觉冰冷的心田一下子暖和起来,对他的怨怼因他睡梦中无意识的动作而慢慢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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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感觉总有一双目光注视着我,本来不是太在意,可那道目光越来越炙烈,感觉头顶都快被点燃。
我睁开眼,茫然地四处张望。“琳琳,你醒了。”耳畔响来一个声音,我顺着声音的方向侧头,对上一双乌黑的眸子。
“你醒了?”有瞬间的怔忡,我忙收回心神,问道。
他看着我,目光闪动,“昨晚是你照顾了我一整夜?”
我红了脸,揉着麻木的手臂,感觉肩上掉了什么东西,低头,从地上捡起雪白被子,“咦,这是谁替我盖的?”
他道:“我看你睡的沉,怎么叫也叫不醒,怕你着凉了。所以按了铃声叫来护士替你盖了被子,”
“哦。”我低头,避过他的目光,“谢谢你。”本来是留下来照顾他的,却反过来让他照顾。
“感觉怎样,头还痛不通?”
他轻轻地摇头,“琳琳,你真的没事吗?”
“呃?”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定定地望着我,“那天我打电话给你,才说了一句话,我就听到‘碰’的一声,吓了我一大跳,然后就没了你的声音,我还以为你出了事。”
“所以,你就开着车子来找我?”
他“嗯”了声,垂下眸子,“你没事就好了。”
我的愧疚感更深了,如果让他知道,我是因为接到他的电话而震惊所以手机才掉到地上,因为不愿与他说话,所以才放任手机在地上叫嚣…………如果告诉他真相,他肯定会很难受。
忽然有些无地自容,都过去十年了,我一直还活在以前的怨怼当中,可他已不再是当初的任性大男孩了,他已变的知礼而世故,懂的关心别人的成熟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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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忽来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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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了许久的心湖蓦地被刀子划过一道裂痕,很深很深,感觉裂开的口子涅涅地流着鲜血,疼的难受,如梗在喉。
妇人的一句话,崔生出内心一道又粗又大的嫩芽,一个叫荆刺的嫩芽,因小男孩刻薄而不屑的话而变的更加粗壮。如施了肥料般,疯狂地成长,紧紧*着身体每个角落,刺的好痛。
*
又一阵沉默,空气中有令人窒息的感觉。
赵蓝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用一双黑黑的眼睛沉默地盯着我。我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琳琳。”
“嗯?”我抬头,看到他乌黑的眼睛炯炯地盯着我,他的目光如滚烫的猪油,轻轻一拨,就会四处飞溅。我飞快地低下头去,移了移屁股,凳子好硬,坐的浑身难受。
“你现在过的好吗?”
“还好,谢谢关心。”我继续低着头。
他没有说话了,可我却感到他的目光一相集中在我身上。
“我听说你离婚了。”半晌,又听到他的声音。
我“嗯”了声。
“琳琳…………”
再也坐不住了,我飞快起身,拉开凳子,道:“你肚子饿不饿,我出去买些早餐给你吃。”
他看着我,眨了眨双眸,轻轻摇头:“头还很晕,恐怕吃不下。”
我紧张起来,“头还很晕吗?那我去叫医生来。”
手腕被拉住,“不必了,没什么大碍的。”
“真的没事?”
“嗯。”
我重新坐下来,“没事就好,你也太不小心了,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我,怎么就那么*地跑来A城?你知不知道,赵叔叔他们担心死了。”
他看着我,目光炯炯:“琳琳,对我来说,你不是不相干的人。”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目光,他眼里含有某种深意,忽然很害怕。
“你伤势那么重,我还是去叫医生来,你先休息,我去去就来。”不敢再坐在这里,我起身,飞快地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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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了医生后,却不想马上进去,我站在病房外,看着走廊上三三两两的病人家属,忽然感觉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这时,从走廊尽头奔来几个白大褂,他们手头还推着人,飞快地朝手术室奔去,边跑还边叫道:“让开,让开,病人需要急救。闲杂人等统统闪开。”
四名白大褂推着车子飞也似地从我身旁经过,车子身后还跟着一名妇人,边跑边哭,她身形很胖,最后一个狗吃屎地扑倒在地,飞快地爬起又跌倒在地上,我看到她膝盖处有两团深深的痕迹,忙上前抚起她,安慰了两句。
胖妇人也不说声谢,又踉跄地朝前边奔去,身后又跟来一对夫妇模样的人,把她拖住,“你儿子已经进了手术室,你再急也没用。先坐下休息一会。”
胖妇人狠狠推开他,并甩了他一巴掌,撕心裂肺地骂道:“我家阿云何时惹了你们了,非要把他扔进河里,他不会游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