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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位光明如阳光般英武伟岸的父亲,竟然会抛弃一切,隐姓埋名,暗中发展复国势力,成为辛宿之主!
辛宿之主,说的好听是复国组织的头领,说得难听,就是如同老鼠一般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之中。
她的父亲,她那统领千骑,横扫千军的父亲,怎可能忍受得了暗不见光?
她甚至在想,会不会认错了人?可是,这张面容,就算多年未见,在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的容颜,再一次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正与记忆里的重合得纹丝不差!
怎么可能认错?!
“父亲……”浑身的力量都仿佛被抽干,甚至连站的力气都没有,这两个简单的字眼,说出来却有着千斤之重。
——父亲……
在辛宿艰苦训练的无数个夜晚里,曾经梦回思念过的父亲,万万想不到他其实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想到自己当初偶然加入辛宿,或许并不是偶然,想到死士训练中所遭受到的非人痛苦,想到自己被送入皇宫,或许就是自己父亲的主意,心底竟说不出是哀伤还是愤怒,亦或是对父亲死而复生的喜悦。
任何一种感情都不能占据上风,多方交战,乱做麻团。
昔日的南平将军,如今的辛宿之主叶圣丰,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露出一个老怀甚慰的笑容,一把将叶琼姜抱在怀中,“琼姜,你不愧是我的好女儿,把任务完成的非常漂亮。七皇子那里,一定会更加看重于你。你们一同出生入死,感情非比寻常,将来他称帝之后,你必为皇后。荣华富贵,无人可及。”
“七皇子?”是在说顾容止么?叶圣丰提起的这个人,让她有着片刻的恍惚。
辛宿,不是跟七皇子对立的么?按照纺春的说法,不是自称辛国正统的吗?不是应该振臂高呼,与七皇子一决雌雄的吗?
叶圣丰放开她,笑着看她,“果然如七皇子所说,许多事情,不能事先告诉你,你还是太天真了些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看了一眼昏迷在地的莫华,轻轻打了一个响指,石洞大厅里立刻就涌现出了五个黑衣人,“把他抬下去,绑结实了。”
“是。”这些黑衣人齐声应是,动作干净利落,令行禁止,绝对是军队作风。
“你们要干什么!不许碰他!”
一见五人奔着莫华过来,叶琼姜跳过去想要阻拦,却叶圣丰一把拦住,“放心,我们不会杀他,他的命,留给七皇子亲自动手。而你,也一同回宫吧。”
“不行!你不能——”
眼看着五个黑衣人已经将莫华抬起,叶琼姜急切闪过父亲,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莫华送命?
向着五个黑衣人轰出的一拳还在半途,却觉后颈猛地一痛,眼前顿时一黑,话还没说完,便软倒在地。
只听见叶圣丰悠悠的叹息了一声,提高声音道:“备车。”
叶琼姜忽然睁开眼睛!
雕花的穹顶,四周垂下的纱帐,绣花的锦被盖在身上,温暖又柔软,透过纱帐可以朦胧的看见外面跪了几个人影,看穿戴似乎是……宫女?
这场景,看起来竟是莫名的熟悉。
“娘娘,请更衣。”
忽然,那些跪在外面的宫女纷纷起身,其中两人上前将纱帐掀起,用双鱼金钩勾在床头两侧,又有一人弯腰伸手将她扶起,外面那一众宫女站在两侧,手中各自捧着精美的华服,以及各色珠宝首饰。
她们依次上前,将手中物品呈上,被那个扶她起身的宫女巧手装点,井然有序之中,按部就班,做足了功夫。
叶琼姜只觉脑中昏沉,眼前这一幕幕,竟有些分不清真幻,只任她们服侍着欢乐衣装,梳洗打扮。
“奴婢告退。”
梳妆完毕,宫女们纷纷施礼告退,眨眼间便走得干干净净。
叶琼姜在床上坐了许久,木然的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件华服,才仿佛忽然之间回神!
那些离她而去的记忆仿佛瞬间回归,她想起了自己带着莫华返回辛宿,却如扑火的飞蛾,一头撞入顾容止布好的局中!她想起了辛宿之主掩藏在面巾后的面目,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她甚至想起了纺春临死前说的那句“别回去”。
在这样一个瞬间,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发生的所有一切,在她的眼中都变得有迹可循,那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个事情都被穿在了一起。
当她在宫中第一次见到的顾容止,知道他的身份时,她的心里,是对他带着深切的同情的,她以为整个辛国的仇恨都被他一个人背负着。
在大夏的皇宫之中,皇后这样的称谓,于他,是最大的耻辱吧。
然而,她真的是太天真了。
顾容止,就算再笃定,又怎会真的完全不给自己留下后路,冒险被俘入宫?包藏着谋朝篡位这么大的野心的人,又怎么能没有预留下帮手?
曾经,她以为除了自己,这天下再无人可以帮他。他去了西北,那么这宫里宫外,只有自己才是那个能与他里应外合,助他取得天下的人。
可是她想错了,辛宿才是他留在外面,最强大的助力,最强力的帮手。
辛宿,才是他最后的底牌!
她的父亲,假装战死的南平将军,这个局,分明在六年之前,虎踞关破城之日,就已经布下。
所以,放着宫里美貌丝毫不差的纺春不用,他们将她送入了宫中。
所以,才有了她与顾容止的相遇。
所以,才有了酬天祭祀中的替后、秋猎上的遇险、千岁节上的偷天换日瞒天过海。
他们笃定的,是她可以获得大夏皇帝的欢心,而不在乎她自身的情感。
他们笃定的,是她的心也会被大夏的皇帝俘获,是在政变之夜,如果杀不死莫华,便借由她的情感,诱使她领着莫华回归辛宿!
想起在辛宿总坛,父亲笑着说:“你做的很好。”
叶琼姜只想大笑,真正将任务完成的漂亮的是纺春才对!
如果不是纺春在临死之前说的那句“别回去”,她甚至不会想到回辛宿,更不会想到要借助辛宿的力量帮助莫华复国。
纺春,才是真正的死士。在宫中,她便是幕后的推动之手,在生命的尽头,她也一样尽忠职守的完成最后的任务。
明明已经哀伤到了极点,可是,却没有一滴眼泪流下来。
心机深沉如他,或许这每一步,都在顾容止的计算之内吧。
而她,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无论怎样挣扎,都逃脱不开他的掌控。
她抬眼看着这宫殿内再熟悉不过的摆设,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第111章 唯一的失算()
月色晴好,灯火摇曳,一路上没有看到半个人影,整个宫殿内静悄悄,空荡荡,似乎除了她自己,再也没有任何人。
她站在台阶上,缓缓回身,抬头看向牌匾,“琼露殿”三个字清晰的映入眼帘。
“果然是回到了皇宫么……”
果然是回来了,这座莫华赐给她的宫殿,如今,又回到了这里。
自己这一身华服,满头珠翠的模样,站在这琼露殿的台阶上,倒是让她想起了改变她命运的那个夜晚……
那个夜晚,月光也如现在这般明亮皎洁,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空空荡荡……
那个夜晚……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叶琼姜猛然回身!
惊慌失措的眼眸里,最先映出的,是玄金色的靴子,踩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明黄色的长袍笔直的垂在脚边,不因夜风而浮动。
修长而高大的身材,因逆着月光,而被勾勒出蒙蒙的光晕,如同神邸。
乌黑的长发没有束起,而是随意的披散在脑后,露出一丝慵懒的气息。
斜飞入鬓的剑眉,清澈见底的眼眸,薄薄的嘴唇抿着淡淡的笑意,那是堪称完美的五官。
可就是这样超脱凡尘的容貌,却愈发让叶琼姜从心底往外冒着寒气。
心口,那早已愈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呆呆的看着他走进来,彼时那一轮银色满月仿佛照耀到她的心尖,让这城府深如海的男子愈发染上一层疏离冷漠之意。
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重逢?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圆点,无论是身上的华服珠翠,还是空空荡荡的宫殿,就连天空那一轮明月都如封妃大典之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