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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慕寒长叹一声,忽道:“皇帝由孝宗到光宗,又到现在的庆元皇帝赵扩,没有一个思念收复故土。陆教主仙逝六年,咱们铁衣教尚无人出来把持大局,长此以往,我教必衰败无疑,大业何日能成!”说着嗟吁不已。
另外三人听了,俱是忧心忡忡,都齐齐转过头去,向酒楼一个墙角处望去,盯看了一会墙壁,然后不住摇头。
临座却有两个书生,一个一身青布衣衫,看年纪二十岁上下,精神清矍,洒脱峻朗,另一个年长几岁,一袭白衣,很是朴素,脸色黝黑,不似前一个那般儒雅文弱。这二人一直在看着四位公子,嘴角露着浅浅笑意,此时目光随着四公子向墙角望去。
第十九章
黄药师黄药师……
只见那雪白的墙壁上画一只怪鸟,巴掌大小,似振翅高飞的大鹏,奇怪的是那鸟居然没有头。
那两个书生看得有趣,起身走近仔细再看,果真是一只无头大鹏。青衣书生道:“店家,这里画只无头大鹏是何用意?”
那店主就在左近,听有人问话,笑呵呵地走了过来,说道:“这个自有深意,却是不便细说。”青衣书生仔细打量那店主,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材稍胖,慈眉善目,说话也是慢吞吞,极是和善。
这时,里屋门帘一挑,走出一个青年女子,朝店掌柜的一招手,说道:“当家的,你过来一下。”那君子楼胖掌柜呵呵一笑,就往内屋走,不再说话。走过四公子桌前时,朝四人点头示意,显然熟稔。
“黄贤弟请看,这里备有笔墨,却又是何意?”白衣书生用嘴努了努旁边精致的高脚书几,说道。
那黄姓书生也不答话,提起笔来,蘸满墨汁,刷刷点点,不假思索地补画了鸟头,那大鹏有了眼睛,若活了一般,恰似在九霄盘桓,直欲破墙飞出。黄姓书生一时兴起,又提笔在旁写了几个大字——“鹏飞万里,其志岂凡鸟能识哉!”
兴由所至,几个字写得神采飞扬。
青衣书生提毕,将笔置回原处,抚掌而笑,道:“戴兄,黄某这字如何?”
“愚兄不及,愚兄不及呀,哈哈哈……”二人同时一阵欢笑,待转身正要重新落座时,脸上笑容不由僵住了。
那江南四公子竟齐齐跪在青衣书生跟前!黄、戴两个书生登时呆住了。
林慕寒一把抓住黄姓书生的裤管,脸上露出兴奋亲昵之色,大叫道:“教主!”
那青衣书生用力往后一拽,却哪里挣得脱?四公子拦在当路,走又走不脱,便唤道:“店家,这四位公子乘着酒兴在这里闹事了!”
胖店主和他年轻夫人一起走了出来,去搀扶林慕寒起来,嘴里咕噜道:“四位堂主不要在这里胡闹了。”
林慕寒哪里肯起,听他大声叫道:“老马!你还不快跪下,向教主谢罪!”说着,用手使力一指墙上那只大鹏,“你看!”由于他心中激动,那手指微微颤抖。
马店主一看,脸色立时变了,身边的貌美妇人也是张大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稍倾,这一对男女也跪倒在那书生面前,兴奋地连叫“教主”。
青衣书生眼见这六人喜不自胜,心花怒放的样子,心里更加困惑,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马店主慌忙道:“我们盼了你很久了,快扶教主上座,其中因由这就讲与教主听明。”说着,六人拥黄姓书生进了内堂。书生无奈,回头叫道:“戴兄在此稍等。”
书生进了内堂,只见墙壁上挂着一幅人像,身批战甲,手持双枪,俨然便是岳飞元帅手下大将——双枪将陆文龙。林慕寒在画像前毕恭毕敬点了一柱香,递给书生示意给那画上之人进香。
书生依言进了香,刚转过头来,那几个人又是跪了一地,齐刷刷地喊道:“恭迎铁衣教新教主升座”,直似事先就已商量好了一般。书生被拥到正中雕龙木椅上坐下,这六人才在两旁恭谨落座。
林慕寒道:“区区在下是铁衣教青龙堂主林慕寒,这几位是白虎堂主郭旌阳、玄武堂主萧洞玄、朱雀堂主杜梦乾、乾坤左使马钰、乾坤右使孙不二。敢问教主名讳。”
“在下认得几位,孤山一战,惊动江南,我曾前去观战。这君子楼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与马掌柜和孙氏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堂主什么的却是不大明白。”书生道,“在下姓黄,名药师。外面的是我同窗,姓戴名复古。”
孤山一战,四公子显然不愿再提,林慕寒打个哈哈道:“黄教主,我铁衣教创教始祖便是岳王帐下大将陆文龙。”
黄药师听到这里,不禁“哦”了一声,自己果然没有猜错,那墙上画的正是双枪将陆文龙,回头仔细看了看,那画上之人只有四五十年纪,英姿逼人。画像正上方正是岳元帅手书的“还我河山”四个大字,笔力虬劲,力透纸背,令观者肃然起敬。不需多问,这铁衣教派的宗旨便是驱逐蛮夷、还我河山。
林慕寒凄然道:“岳元帅被害死后,陆将军退隐江湖,联络岳元帅旧部张宝、王横和民间抗金义士手创铁衣教,意在直捣黄龙,我还大宋江山。可如今,事未成,教主已然撒手人寰!”
黄药师听着,不由悲从中来,大宋自立国以来,战争不断,先是北拒大辽,而今辽灭金至,每位皇帝都在是战是和之间摇摆不定,每每失去抗敌先机,至今北面称侄,苟且偷生,害得无数子民哭干了眼泪!
“教主仙逝以后,我等推举不出有德有才的新教主,便想了个画鸟的法子,等待有机缘之人。今日,天赐教主到此,实乃我教万世之福!适才教主画鸟题字,胸怀远大,我等实是不及。从今往后,我等愿由教主驱策,共建大业!”
黄药师还要推脱,众人不住地倒地乱拜起来。
林慕寒又向黄药师详尽讲述了铁衣教人员装备活动情况,原来如今铁衣帮有十多万帮众,以江浙沿海一带渔丐为主要力量。
林慕寒末了又说:“几年前,朝廷派出灵石回风这个组织颠覆了紫芝坞和圣剑门,朝廷爪牙也混入了我教捣乱,圣剑门一役,对铁衣教的破坏极大。为了防止小人再次混进铁衣教,后来教中弟子便立下了个规矩:但凡入教之人,必须犯下一个案子,以示跟赵宋王朝彻底决裂,日后才不致轻易叛教。”
第二十章
黄药师听了,叫道:“你们让我做贼么?”心中不免有一些惶恐,暗自叫起苦来,这群人哪里是抗金?分明是造反嘛!正要分辩,六人吵嚷着询问新教主何时纳这投名状。
黄药师怎么肯依,正要拒绝入教,却听外面乱了起来,嘈杂声一片。听声音是戴复古跟人吵了起来。
七人急出内堂,却见戴复古跟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乞丐互相戟指乱骂。戴复古见黄药师出来,伸手把他拉住,道:“黄兄你来评评理,我见这邻桌乞丐可怜,便赏他一只鸡腿吃,可谁知这厮不识好歹,竟然将我整只鸡抢了过去!”
那叫化一扶身后的大酒葫芦,咧嘴一笑,道:“兀那书生,好生狡辩。你是不是好意,叫化自然明白,你嫌叫化脏,想扔个鸡腿打发俺走么?哈哈,俺可不稀罕。再说也没抢你整只鸡,我只不过掰下鸡屁股吃了,又把鸡还给你啦,哈哈。”
戴复古气得叫道:“好个油嘴滑舌的叫花子!你那脏兮兮的手爪抓过的东西哪个还敢吃!”
“油嘴拜先生所赐,”叫化也不着恼,笑容不收,摸摸油嘴说,“滑舌么,却在这里!”言未必,手中打狗棒向前一送,已经插在戴复古的口里,动作飞快,在场没一个人看清楚那丐什么时候出手的。戴复古嘴被竹杖插得生痛,叫又叫不出来,呜呜乱哼。
叫化又道:“连竹杖都吃,还怕叫化脏手摸过的鸡!”声音凛然,显然动了怒气。
黄药师正待赔礼,一边的病公子郭旌阳已经按奈不住,叫道:“哪里来的杂种,在这里撒野!”亮出宝剑,要削那丐的脑门。
那叫化也不惊慌,依旧笑口常开,收回手中竹杖,向后一掠道:“那就讨教这位小哥几招!打不过叫化可不许哭!”说着,将竹杖舞得车轮一般,却凝立不发。
郭旌阳正待攻上,一眼瞥见青砖地上刚才那丐所掠之处,有两道长愈一丈、深愈寸许的足痕,方知道今日遇了强手,一时不敢贸然出招。
戴复古在一旁看得惊惊骇骇,捂着伤嘴,不敢出声。
二人对峙良久,郭旌阳终于开口道:“兀那乞丐,报上名来,郭某不杀无名小卒!”那丐嘿嘿一乐,道:“叫化姓洪行七,丐帮八袋弟子,平生只爱两样,一个是吃叫化鸡,一个是和人打架,哈哈……”
郭旌阳一听,这丐帮乃江湖第一大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