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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汴梁闲话回忆录-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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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也打不过人家,口头上也未见他真说赢过几回,可仍是屡屡学不乖,每每皆被撩得瞎起舞倒也算锲而不舍便是了。

    不过他若要再此般随玉堂闹下去,最后气坏的非得是他自己不可。

    于是我制止了他们:好了,你们二人皆莫闹了,时候也不早了,今日便到此为止罢。

    我出手拦他,一边有些忍俊不禁,望着他忿忿难平的侧脸,心中忽然莫名冒出了一股感慨——他如此生气勃然的模样,要比当初樊楼顶酒醉失落的神情好上太多了。若能见他一直能有如此般小打小闹的逸致,未再要有郁郁苦痛的困挫来扰他,倒也挺好。

    却未料他之后竟会卷入我私下调查的抢案,而遭贼人掳走。

    在强匪窝中乍然听到他那嘶哑地不像话的声音,又见到他那双手上满布的铁链瘀痕,虽知悉关押他的强匪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仍是忍不下心头一股气愤与自责,放纵自己出手制伏了在场余众——

    即便在那之前,兴许能用更平和的方式解决。

    可展某怒强匪牵连无辜,害他担惧吃苦,又自责乃是自己作为方害他受了牵连,将他带出开封却未能护妥他周全。那一瞬间,理智便是些许退让了。

    当一切尽释前嫌,临走之际,见强匪头目亲昵搓揉着他的额顶,一股难明的情绪突兀涌上心头,便听玉堂旁道:猫儿,你何必这般皱紧着眉若是不愿意,方才便莫要让人碰他,不就得了?

    展某蹙了眉么?

    此大头目的举动虽乃唐突,毕竟无恶意,应是无妨可为何方才胸间竟会突然感到有些淤堵?

    莫不是因为近来过于劳累,气脉一时有些未顺了的缘故吧?

    十五

    常州强匪之事了后,展某与玉堂及虞春二人同往杭州游玩,却恰好迎上归隐神偷无痕雪重出江湖的消息,半推半就至南宫世家的傲沧庄里做了一回客,待告辞后,方在杭州地界上游赏了数日,始启程返回开封。

    一路不时可见虞春与玉堂二人私下交头接耳,却常于展某接近之时便倏然止声,如此情形发生几回,我心内难免泛疑,一日取水归来复又见此状,未忍住试探,不料他们却是支吾其词,无肯将实情相告。

    何事能与玉堂谈论,却不愿与展某明言的么?

    我心下不禁有了些不满,见虞春攥着玉堂的衣袖,半个人皆挨进了他的身后,兴许是因紧张,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内心的不满益盛。

    思及在傲沧庄的最后一夜,他与玉堂二人在房中时亦如此般亲密,好似其间存有某种默契,却要将展某排拒在外至此,在不满之外,更又隐隐浮上了些许不快,其后两日,是怎地看白玉堂怎地有些不甚顺眼。

    然此二人一切于路上古怪的缘由,在虞春原乃神偷无痕雪门人之事曝光以后,可谓豁然开朗,一应有了解答。

    玉堂定是早便知晓此事,是故当时才坚持偕虞春下杭州,并执意将我等带至傲沧庄做客。如今回想起来,他俩不时开始低声交耳,亦是自玉堂那日于杭州酒楼之上,道出无痕雪李云下帖传闻之后,方起始的罢。

    其后从虞春口中得知,原来玉堂明了一切的时间,竟要比展某意料中的更早上许多!

    明白了始末,我内心五味充杂,虽能理解虞春为何不敢同我言明,可一想到他并非无人交心,却将我排斥于外,我

    我却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失落。

    听院中的虞春小心翼翼地在问:展昭你是不是在怪我?

    怪你?我不自觉重复道,随后摇了摇头。

    忌惮展某的官府之身乃无可厚非,我又有何资格责怪?

    只愿他往后莫要再有要事瞒我便好。

    十六

    当玉堂与狄兄追捕绿眸嫌犯却空手归来,听到玉堂竟遇到了当初虞春在傲沧庄上曾遇过的那名皮面具女,并知晓此女皮面下的容貌与虞春几无二致之时,我猛然便想起虞春先前在襄邑县遭一铁面男子误认的事情,心中不觉攫过一股难安。

    自那事件以后,已过许久时日皆再无后续消息,本以为铁面男子一事已然过去,不料却又遇上了可能与之相关之人只愿莫要再因此又生出什么旁事方好。

    却不料虞春竟会被本已认定已死之歹人挟为人质带走。

    西南城郊,见锋利匕首扎进他血肉之时,一股久违的杀意瞬间从展某心中窜了出来,可恨却无法为动作,只能眼见自己友人在他人手上,双眉因痛苦蹙成一团,苍白着唇色,自己连站立皆难稳,尚要逞强地开口让我们快离开——那一刻,展某之心口,真有如钝刀割划,无处不在隐隐生疼!

    而那绿眸歹人其后,竟还敢将他直直往李前辈的剑锋扔去?!

    眼见剑尖仅差咫尺便要贯穿他的胸口,刹那之间,短短二十丈的距离却有若天地之遥,战栗从展某胸间膨炸,几乎要让我魂胆俱裂!

    所幸李前辈身手了得,凝空强自收了势,将虞春从歹人手中护下,令我等再无后顾之忧,狄兄即刻掷剑打偏欲偷袭李前辈的刀锋,我与他随即与眼前此二歹人交斗了起来。

    四肢虚浮,内力封存,战斗已属勉强,实不宜拖战,我手下再未留情,却在皮面女子显露出颓势之时,未按捺住心底一股好奇,使剑挑去了她的皮面。

    饶是已有准备,猛然一见仍是心惊——眼前这一张脸薄施胭脂,纵是如此,仍可看出其下熟悉的五官,竟真与虞春有上八、九分的相似,最不同的却在眼前女子一双深闇的瞳眸,秋风冷冽,肃杀无光,全然不似与她相像的另一人般明眸流盼,灵转生动。

    无奈最后还是让他们二人趁隙脱逃了。

    一旁虞春与李前辈二人的状况已达极限,自己体内的虚乏之感亦愈发明显,此般状态实不宜再深追,可狄兄却不听展某制止,随即竟便一个长纵,尾随马后追去——

    李云前辈的身手已属了得,狄兄之武功可看出似亦不遑多让,可从药效发作至今已是多时,狄兄竟尚存有余力长追?

    他长纵而去的那一套轻功步法,似乎与方才李前辈对敌时使用的身法,如出一路?

    疑惑仅系一闪而过,随即被我压下,只因当下并非思虑此种事的时候,尚有更重要者需照顾。

    我转过身,朝虞春与李前辈所待之处走去。

    其后诸事琐碎,休憩整整一夜一日,体内虚乏之感方逐渐褪去,知众人皆好,展某心中也是放下一安。

    却不料虞春竟可粗手粗脚至如此地步!

    平日举止大喇便罢,怎地一受起伤来益发变本加厉?东碦西撞、左挥又碰,动作完全不知应稍节制,短短两日便见他疵牙裂嘴了好几回,全因在无意间扯动了伤处

    我终是忍不住板起脸来告诫他,近日需得花心思养伤,切莫再如此粗枝大叶。听他口头上应承,实则一过却照样再犯。

    这虞春分明便未将展某所说之话放入心上!

    他怎地便不明了,届时若真不小心扯开了伤处,却是得他自己来受苦?!

    在某日途经府内迭放档案证物之房间,正见里头一座长年不稳的木柜摇摇将倾,木柜底下竟有一熟悉的人影,眼见便要被其压垮——未及思索身体已自先动作,在木柜倒下之前,展某已纵至屋内,偕缝而入,将此人紧紧护在了身下。

    胸中惊急的跳动尚未平复,身下之人躯体温暖,却愣愣地望着我,知不知晓若是我来晚一步,他又得磕得大伤小伤,严重点甚至可能头破血流?

    我不觉微微收紧了手臂,心中却有一阵庆幸,庆幸自己方才正巧走经此处,庆幸自己尚来得及护得住人。

    不过他的臂伤,终是经不起如此剧烈的变故而迸裂。见他望完自己沁血的衣袖,尚一脸大喇喇非大事的模样,我只好将他带回房内,用上点手段,让他手臂再无法如此大肆动作。

    既是个讲不听的,那也无必要再与之多言了。

    我心里想。

    见他于眼前一副憋屈模样,心情竟是无端便舒缓了许多。

    由于此一层缘由,那阵子我确实多置了些心思在他的身上,以防他又故态复萌,伤处迟迟未能痊愈。

    却在不知觉中,见到了他悄悄避开公孙先生注意而偷懒小憩的模样,瞥见了他边工作边从袖中掏出糕点偷咬、于饼屑不小心掉于卷宗上时,又不免惊慌掸拍的模样。

    与张龙斗嘴占上风却尚未被张龙发觉前狡黠偷笑的模样。

    起出卷内疑问时下笔如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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