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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只到村口大槐树下,她奔着便往三娘家去,因为落过几场雨,村里路泥泞难行,中途她还摔了一跤,浑身污泥,弄得有些狼狈。
院门子围满了村里的乡邻,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有平日里眼红三娘家发迹快的,现下暗自窃喜,也有与牛乾关系好的,站出来为其出头,可大多人都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儿。
萝涩听了两句,大概晓得了事情。
还是李婆子招惹的祸!
原是她问人借了印子钱炒粮票,到了该添息的日子,她拿不出来钱来,放债的也不愿意再借她了,便上门讨债,且一口咬定是牛乾给李婆子做的担保,她若还不上,就逼着三娘一家来抵还。
从人堆缝隙中挤进去,萝涩还遭人嫌骂了一嘴:“唷,哪里来的泥人叫花,脏死了我了”
萝涩冷冷回头看去,却是熟人儿,竟是大伯娘王氏。
王氏见是萝涩,脸色陡然一变,她嘴里不住嘀咕着,身子却往边上躲去,站到了一顶青布小轿儿边上。
三娘见萝涩来了,忙上前拉住她的手,眼睛急得通红,发丝凌乱:
“非说是牛乾给做了担保,还有借据条子,上头按着他的手印,我可是傻眼了,咱家怎么会做这个事!”
三娘解释的嗓子都哑了,她眼里噙着泪花,看着那张借据条子,心乱如麻。
萝涩捏了捏三娘的手心,宽慰道:“黑得变不成白的,凭谁说破天去,你且别急,今时不同往日,谁敢欺负了咱去,要她拿命偿来”
闻萝涩的话,轿子里传来一声轻嗤声,牛杏花挑开了帘子,她挺着个大肚子,笑意冷淡:
“真是冤家路窄,别说你还真是个热心头子,怎么哪儿都有你呢?自身都难保了,还老喜欢管别人家的闲事”
萝涩一看牛杏花便乐了,好,都是旧相识,今儿新账旧账一块算吧。
“闲事?这是我家里事,一点也不闲,论起闲我是不与你相较的,你铺子生意惨淡,不敢跟上头主子交代,跑到乡下学人收利钱,那你好歹扛把大刀,还坐个轿子来矫情?”
牛杏花面上端着,可袖子里的手已紧紧得攥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脸色不佳:
“我不与你掰扯,白纸黑字的立在这里,李婆子欠我家夫人银子,牛乾是担保,今儿不管是谁,这前后足一百两银子,你们必须给还上!”
哈,果然是姜氏。一面低价收粮,一面放印子钱哄骗百姓炒粮票,到了收网的时候,连本带利一块捞,不知道多少人家要因她债台高筑,米粮难继?
这种女人,为了钱不择手段,真得该下地狱!
萝涩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你方才说,这一百两是谁借的?”
“你家兜子的奶奶,这个李婆子借走的,字据手印都在,休想抵赖!”牛杏花咬牙道。
“她借得钱,我抵赖什么?且不说牛乾是不是真的担保了这借条儿,李婆子这人没跑,也没死,你得管她要钱去啊”
萝涩伸手指了指低头站在一边,眼神躲闪的李婆子。
“我没担保!”
牛乾气得脸都绿了,只是生性老实本分不善言辞,被人从头到脚的冤枉,他心肝脾肺肾都郁闷难抒,对着萝涩,对着围观的乡亲拔声道:
“我真的没有,我从没见过那张借条!我发誓,我要说谎,叫雷公劈死我!”
三娘被牛乾的毒誓吓得脸色发白,她扯了扯他的袖子,心下忐忑极了,生怕真是丈夫一时昏了头,替李婆子出具担保,这种毒誓哪有乱发的?
“那为啥有你的手印嘞?”“咱们都瞧过哩,确实是你的!”“对对,瞅得真真的,哪里有假?”“小心真叫雷给劈咯……”
牛乾听着乡邻的话儿,急得直跺脚,下一刻就挥着老拳,要往李婆子脸上砸去——
萝涩见状,赶紧和三娘拦住他,决计不能叫他动手,就李婆子那身板,挨一拳头就得蹬腿了,债保不齐就真落在他头上了:
“牛乾大哥,你说你没担保,那这手印到底是咋回事呀?”
第74章 算计担保 婆媳反目()
“牛乾大哥,你说你没担保,那这手印到底是咋回事呀?”萝涩问道。
牛乾闷着喉咙声儿,使劲挠了挠脑瓜子,简直要把自己的头皮挠破了去,半天后,他颓然松下了手:
“我当真不晓得,我没见过这借据,家中大事小事都是三娘做主,我哪有这个主意,还替别人担保借钱去,可、可这手印!”
显然牛乾自己也一头雾水,急得双目通红,宽厚的手掌不断搓着,不知该放在哪里。
三娘咬牙冲到了李婆子身边,拉着她褐色深衣的下摆,厉色道:
“我敬您为长,非亲非故与您收留,哪点亏待了去?这一百两我是断断没有的,我也不信乾哥会做担保,你快些讲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婆子哭丧着脸,她抖了抖袖子,掸掉了三娘的手,畏缩着脖子往后退去,没有什么底气的小声道:
“我一个孤婆子,何家夫人咋肯借我这么些银子,要不是他具结担保,哪里能成事哩,我、我还不上了,得你家还去——哎哟三娘媳妇,我晓得你藏了不少银子,便是一百两也是有的,先拿出与我使使,等我的粮票卖了,我一定还你!”
三娘脸上煞白,心里恨死了这个白眼狼,亏得她供李婆子吃穿,与其遮风避雨的住所,到头来竟是这般回报的?
“是啊,三娘,我婆婆常夸你好,待她跟自个儿干妈似得,现在碰上了点小事儿,你咋好一直推辞哩,再说,这白纸黑字写着的,快快拿钱来,我们也好回去,你看我东家还大着肚子哩。”
王氏在边上煽风点火,就拿捏三娘老实可欺,端得是一副趾高气扬,小人得志的嘴脸儿。
萝涩闻言冷笑一声,呛口回去:
“干妈亲不过婆婆,怎么说大伯娘你也是敬过茶,改过口的,论亲疏,这债怎么着也是你还的道理。我还是那句话,李婆子没跑儿没死,有牛乾什么事,她若还不上,剁手跺脚的随你意,再不济绑回去刷几年恭桶抵债,到死也就结了!”
扭头看向牛乾,眼珠子转动,萝涩想到一种可能,便问了嘴:
“牛乾大哥,你平日可有按给别人手印的时候?”
萝涩话一出,牛乾望着天仔细想着,三娘一脸殷切,倒是李婆子显得心虚得紧——
“有!”
牛乾拿拳头捶在手掌心,笃定道。
“按给谁了?”
“李婆子——可是她拿得是村口杂货铺的赊账给我啊,我还打眼瞧过后,才给按的啊”
三娘气得眼泪掉落,一掌拍在他的后背,怒道:
“你个二傻子,一定是那时候叫她做了怪了!”
萝涩立即道:“那张赊账纸在哪里?在杂货铺么?”
“在我地方!”三娘抬眼道:“前几日我才把赊账结清,店家把簿纸还我了,我都在屋里收着呢,我马上去拿!”
三娘匆匆跑进屋中,没一会儿,就揣着一张纸跑了出来。
李婆子吓得六神无主,这时王氏给她使了一个眼色,李婆子咬了咬牙,立即飞身朝三娘扑去——
三娘躲避不及,被她扑倒在地,整个人叫她压在地上,后脑着地,晕得七荤八素的。
“李婆子!你干什么!”
萝涩厉声叱着,一边跟着冲上去——李婆子一把夺过三娘手中的纸,揉成一团,直接往自己的嘴了塞去!
萝涩见势不好,当机立断。
她一时间寻不到什么东西,只得把手指伸进了她嘴里,用力去掰着她的牙口,一定不能叫她把纸团吞下去。
李婆子毕竟年纪大了,挣扎不过,但她心里恨毒了萝涩,便狠狠一口咬上了她的手指!
萝涩闷哼一声,疼得几乎要昏过去,十指连心,她都怀疑自己的手指是不是还在。
三娘大惊失色,忙把压在她身上的李婆子推了下去,跟着萝涩一块儿掰开她的牙口,把纸头和手指都抢了出来。
“咚”一拳,萝涩毫不客气打在了李婆子的鼻梁上。
不知是她自己手指上的血还是李婆子鼻管里留下的血,总之糊了她一脸血色,狼狈可怖。
捂着口鼻,李婆子瘫坐在地上,嗷嗷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
“苍天没眼呐,谁来可怜可怜我老婆子啊,这么个小娼妇下黑手,敢打老人家哇,有娘生没娘教的小畜生,真是反了天了哇,一家子合起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