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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换了夏衫了呐?今年奇了,天气热得这么快,得盼着落几场雨,不然田地的收成就惨了”
“婶子过来啦,铺子里的生意可还顺遂?”
萝涩拍着手心里喂鸡的糠壳,推了屋门,请满囤媳妇进屋去。
“就那样吧,雀榕家的辣菜在凉州卖起来,我那一味香酥蚕豆,又能抢多少赚头?抵个铺租成本,还有几个铜板剩下,我倒也知足了”
她把糕点搁在桌上,继续道:
“喏,糯米凉糕,爬豆馅儿的,不会过于甜糯了”
“谢谢婶子”
萝涩喜滋滋的接过,端午比起粽子来,她更喜食一些凉糕、五毒饼之类的。
怀孕之后,她的口味一日三改,念着想吃的东西若吃不着,真是睡觉都不安稳,这一味爬豆馅的糯米凉糕,她巴巴盼着,只等满囤媳妇从凉州归来,给她捎带手弄回家吃。
拆开用蓖麻叶包起来的凉糕,萝涩挖下一小块凑进嘴里,清香糯软,里头的豆馅儿绵软不粘牙,不会像红豆馅儿一般过甜。
满囤媳妇见她一副眯眼惬怀的模样,好笑道:
“论说你也是当娘的人,咋还跟女娃娃似得贪嘴,现下看着,升子也比你老成哩,成天喊着他要当爹了,你别说,真还就渐渐像个大人的样儿,笨还是笨了些,倒也不犯傻了”
萝涩笑盈盈,心下道:他本就不傻,只是想不了太多,脾气执拗罢了。
掸了掸手心的糕屑,萝涩留她吃饭,正要去灶台生火——
“不吃了,我赶着回家收拾,二奎给我来信,说是端午后就回家来嘞,算算他们也走了俩月了,怪想念的”
“满囤叔要回来了?那感情好,我还藏着一坛梨花白呢,这就去抱来!等二奎和满囤叔回来,婶子你可以要叫我去食饭呀!”
“哦唷,这也会说一嘴,决计少不了你的饭!”
满囤媳妇乐呵呵的,一想到丈夫儿子要回来,心头贼拉热乎,倒想起件事儿,跟着转了话茬道:
“对了,我听说童州府来人了,要来看作坊里的辣菜,若成的话,就让山子媳妇名正言顺的卖去,这事儿你怎么看?”
“人已经来了?”
“到苦水镇了,陪着在酒楼用过午饭,傍晚前总该到村里了”
萝涩点点头,向满囤媳妇请托道:“我与雀榕不来往,若贸然送东西过去,反而惹得怀疑,所以要劳烦婶子替我跑一趟——晚间她们食饭的时候,帮着送两道菜多个添头儿”
“啊,菜?山子媳妇现在不差银子,难道会缺桌上这点面子不成?”
“她招待什么是她的事儿,我添我的就是了,若是有人问起来,婶子自是不必提我的,只说村子里不少人是从童州来的,千里外的娘家人,多少是一点心意”
满囤媳妇诶了一声,记下了。
送了她离开,萝涩这才往灶房去,忙活起晚上添菜的事儿。
她火场逃生,三娘是晓得的,故而打算借添菜的事儿,请三娘过来一聚,有些事儿若依凭着现在的身份,是根本不能办到。而且她也很挂记大家,想知道长庚、兜子的近况。
要想三娘立即认出她,萝涩思来想去,只有素菜一途。
回想当时最早教给三娘的素菜做法,萝涩整了两道菜来。一道是萝卜条炸出来的小酥肉,一道是素鸡切丝炒出的鱼香肉丝。
这两道,也是当时三娘素面摊子卖得最好的盖面料儿。
热菜装盘,用碗扣在上头保温,小心翼翼装进食篮子里,等着晚一点满囤媳妇来取。
趁着空档的时候,她归置着家里的东西,在炕桌上摆上果盘瓜子、金丝蜜枣和茶盘子。
晚上饭口,满囤媳妇取了菜送去,一个时辰过去了,外头丝毫没有动静,眼瞅着天色越来越晚,升子打着哈欠困意滋生,萝涩便打发他先去睡。
然后自己一人拿出针线笸箩,坐在炕头养着油灯,时不时瞄向窗户外头,一直等到夜深,堂屋的门才笃笃的响起。
她深吸一口气,抿着笑意去拔栓开门——
门外之人提了一盏风灯,身上披着兜头风衣,纤眉远黛,柔和五官,正是三娘本人。
见到萝涩的一刹那,她不可思议的泪水满盈,若不是半张脸还有几分熟悉,她压根不敢认下眼前之人。
“萝……萝涩?”
三娘喑哑着声儿,试探性的问道。
萝涩忍不住鼻头酸涩,她本来打算好了,一定不哭泣着重逢,故而一直强忍着。可听见自己久违的名字从三娘口中道出,热泪一下子滚落,划过了她脸上的燎疤,落在扶门板的手背上。
三娘上前拥住了她,跟着泪流满面,她一面责怪一面心疼,絮叨道:
“你这个坏心的丫头,只会叫人担心,送来篦梳后连面都不露,东瀛,鬼个东瀛!只能念你活着,不叫我这副眼招子哭瞎了去!快给我看看,你这脸……还有你的肚子……天,萝涩,你有身子了?”
久别重逢间想说的话太多,萝涩抬手揩去自己的眼泪,牵起笑意拉上了三娘的手,道:
“我茶果都备下了,今晚上总归要聊到天明哩,进去说吧——”
三娘点头,掏出娟帕来,点了点脸面儿,低头灭风灯,她跟着萝涩跨进堂屋,顺便关门落栓。
回忆方才之事,原是她在席面间的时候,有一个妇人送来的两碗添菜,还说了一段话。起先她没在意,可等下了筷子,吃出那是用萝卜和豆腐皮做的荤菜时,她浑身打颤,忙回过头去细想妇人说的话:这村子,有许多从童州来的女人。
她立即想到了萝涩!
本来按捺不住,想要立即离席去寻她来着,可稍后一想,若萝涩方便相认,便不会这般隐秘相约。所以她耐下心,试探问出了几个童州妇家宅所在,然后吃过晚饭进屋歇下,等夜深了才提着风灯,一人独行。
一户户找过,等走到最西边的一户,才找到留灯的人家。她笃定,萝涩一定会彻夜等她的。
解下披风,三娘坐到炕上,打量着萝涩的屋子——
虽然家什简陋,但好在都还齐全,收拾得也干净,炕窗边上摆了一些花草绿植,同往日她在童州住的屋子相似的很。
再看炕上只有一床被褥,心里疑惑渐起:
“大家提起你,都喊你升子媳妇,我本以为你在这里嫁人生子,可怎么一人一房,隔壁是那个叫升子的吧?”
萝涩提起茶壶,给三娘斟了一碗热水:
“暖暖身子,到底不是夏夜,你一路过来还是有些湿凉的”
见三娘接过茶杯不喝,只抬眼眼睛,紧盯着自个儿看,萝涩无奈一叹,把人贩拐卖,傻子买妻这事儿娓娓道来。
直到茶水变凉,萝涩才交代完。
三娘眼眶红着,大叹一声:“我若是你,必也是为难的……所以,这孩子的爹是——”
萝涩点点头,提起梁叔夜,她心头总会一丝丝牵扯着疼。
第115章 捧杀一人 二奎失踪()
三娘提起梁叔夜,也是万般感概,虽然在他心里,萝涩已然亡故,可他留在童州城的人,还是隔三差五会去萝涩的衣冠冢外,供奉糕点瓜果。
有时是广和居新出的甜糕,有时南边新鲜来的荔枝瓜果,有时是从凉州送来的一份书信,没人敢拆读,都在墓碑前,叫火烧成了灰烬。
“他还没认出你?”
“没有,我这副样子,怕也难了”
三娘偏首,仔细看了看萝涩脸上的燎疤,她抬手用指腹轻触着,秀美拧成了一道川,压低着声儿道:
“可怜见的,这真是要疼死了,瞧过大夫没有,还能不能复原?乡下间若没有好大夫,你我上童州治去,再不行咱们去京城寻太医妙手,求也要与你求来”
萝涩握住三娘的手,宽慰似得拍了拍道:
“我识得镇上的张大夫,他给了我一罐玉容膏,比原来好许多了,想着恢复如初会有些难度”听三娘那般说,萝涩笑笑道:“还太医嘞,我这么个农妇,京城恐也是入不得的”
三娘当即反驳道:“你待在凉州,消息滞涩,你还不晓得吧!这科的四月杏榜,状元是童州江岳言!算上解元、案首,他可是本朝唯一的大三元呐,有江州在,你还愁自己进不了天子脚下?”
萝涩很惊讶,一算日子,果真是春闱才过,正是新科进士们春风得意之时啊。
在凉州过农家日子,她竟把这事给忘了!这般想着,她眸中喜色不掩,心里是真为他高兴的,只是不知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