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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柏不下马,手里攥着马鞭,紧勒着马嚼子,马儿有些烦躁得打着响鼻,在原地绕着圈儿,好像不肯在此处多待似得。
拧着眉,梁叔夜踩镫上马,回首又看了一眼隐在山麓上的风神庙,点点头:
“好吧,走吧”
他才要甩鞭策马,边上的车夫高举双手,拔声道:
“两位老爷稍等等!小的有事相求,等等,稍等等——”说罢,他跑到梁叔夜的马前,一边勒着马嚼子,一边哄住他身下的马儿。
“小老头,你干啥呢?别拦着咱的路啊,我家少爷又不是钦差老爷,有要诉冤状的,你得上衙门去”桑柏不耐烦道。
“不不,小的方才拉了一位雇主是个姑娘嘞,她说要去山上风神庙,叫我等着候一会儿,再送她回城,小的想着最近西山不太平,这都上去老半天了不见下来,心里担心,老爷们要不上庙里瞅瞅吧”
车夫抱拳高举头顶,半截子作揖恳切道。
“嗬,我说你个小老头,什么破事想差遣我家少爷,你要担心,你自己咋不上去哩?”
“小的得看着马车呀,不然早上去寻人哩,这马车还是小的租来得,若跑丢了,拿身家性命也赔不上啊!”
桑柏被气得笑了:“你可真要管闲事啊,说不定人富贵家的小姐是来这里幽会情郎的,恩爱一番,诉诉衷肠,没几个时辰哪里肯下山?”
车夫挠了挠头,纳闷道:
“看着不像是富贵小姐呀,不带金不带银的,头发上插着把篦子,还是用红绒线缠着的呢!”
车夫话音方落,梁叔夜已经跃身下马,朝着风神庙狂奔而去!
桑柏一脸懵逼,醒过闷儿来后,才赶紧从怀里掏出一粒银子给车夫,并向他竖起了大拇哥,赞道:
“厉害了老哥儿,给你记头功,这姑娘就是回情郎来的,你不说,险些错过了!少爷——等等我!”
说罢,他也翻身下马,追着梁叔夜的往山上跑去。
*
“啪”一个耳光落在萝涩的脸上。
小厮捂着裤裆,脸变成了猪肝色,他怀疑这个死丫头是不是顶断了他的命根子!想不到看起来羸弱娇秀的丫头,竟是个泼辣难啃的骨头。
一般女子不该哭哭啼啼,挣扎不过便也从了么?怎么只她一副名节算个球,惹了老娘,要你们断子绝孙的凶恶嘴脸?
另外的一个啐了一口,踢了踢捂裆的那个,示意他靠边去,烈性妞儿交给他了!
几个耳光扇下去,把人打懵了,不由得他上下其手,为所欲为了?笨!
萝涩嘴角出血,银牙紧咬,她一边克制着体内汹涌的药力,一边死死盯着眼前这两个男人。
“瞪什么瞪,等一会儿叫你舒坦了,别一口一个心肝哥哥叫着,这药不解,你得送命啊,我这是在救你性命呐”
一巴掌下去不够,待他还要反手再扇,萝涩用劲全身的力气,瞬间拱起身子,拿自己的额头撞上了男人的鼻梁——
手脚软得像棉花,她咬牙爬起来,往后头跑去,却被男人一把捞了回来!
男人锢着她的腰,死死按在了树干上,撩起她衣服的后摆,他正欲提枪硬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臭娘们!臭娘们,今日不弄死你,算老子属乌龟王八!”
一股恶臭被风吹散,男人已然拉下了裤头,萝涩心下绝望,指甲死死扣在木屑里——如果真逃不过这番凌辱,她便是死也要留着三分清醒,不能叫药力彻底吞噬了理智,沦为与禽兽共欢的一具皮肉!
恶心,她浑身犯起了恶心!
倏然,一道杀意临风而起,带着千钧之势,寒光一闪,男人嘶哑一吼,瞬间头首分离!
人头咕噜噜从土坡上滚了下去……
另一个男人见势不好,提起裤子便要跑,可来人像一尊杀神,血红的眼睛不掩暴怒,他手气剑落,一道剑气直至,人已经气绝倒地!
萝涩失了力,腰下一软,扑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
“梁叔夜……”
她狼狈地垂着头,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感受到他浑身后怕的颤抖,她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膀,恨声道:
“你怎么才来……”
说完,她昏沉难受,心下一根弦松下,安全感袭来,她便迷糊着歪倒在他怀中。
第86章 博山交颈 一念之差()
梁叔夜抱着浑身发烫的萝涩跑下西山,车夫见状,立即迎了上来,直拍自己的脑门,急道:
“罪过罪过,真是出事啦,快些上马车拉她回城去,瞧这架势是中了药嘞,得多灌点水下去,且耽搁不得!”
梁叔夜目色焦急,他本为她昏厥之前喊的名字而欣喜,但见她神志越发不清楚,渐渐转喜为忧,沉声道:
“什么药?可有解?”
车夫虽是粗人,可在这等事儿上也不敢胡乱开腔,白白坏了人姑娘的清白,支吾畏葸,倒是让桑柏呵了一嗓子,才开腔:
“小的不敢乱说,可前几户受害的女子也皆是这个症候,有的家里藏羞,不给医治,熬过夜竟有死了的,怕是一味媚药,有丈夫的小娘子倒也罢了,若是黄花闺女,这就……不好说了”
“放屁,都是戏本里写的,哪有这么恶的情药,少爷,咱们不听他的,拉去城里寻个大夫看看先吧!”
桑柏撩了那马车帘子,催梁叔夜把人送上去。
“使不得,使不得,这不是囔囔着叫别人全知道么,我看这姑娘还未盘妇人髻,那话儿叫长舌妇一传,哪个还敢来说媒哩?”
车夫也是为萝涩着想,他越说,梁叔夜的眉心拧得越紧——
“先往童州城去!”
他跨上车辕板儿,横抱着人钻了进去,车帘子打下,桑柏把另两匹马也拴在了马车上,并行着往回轧去。
马车里,萝涩睁开水眸,含情脉脉,情意似水,她抬起皓白纤细的手臂,攀上梁叔夜的脖颈,把自己的唇往他的脖子上贴去——
“热……好热……”
药效开始显了,在梁叔夜的怀中,她放下原本紧绷的敌意和防范,理智渐失下,也彻底唤醒了体内叫嚣的热欲。
梁叔夜头往后仰,避过了她贴上来的唇,眸色沉着,他哑声道:
“萝涩?萝涩你……你知道我是谁么?”
“谁……你是谁?”
“萝涩,你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你会没事的,你且忍忍,我一定不会叫你有事的!”
“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萝涩……”
她不好受,他更是痛苦,他的隐忍在她面前一击必溃,他想要她,一辈子只要她,可他要不起她,她甚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如果就这么要了她,事后俩人如何面对?她今后的日子又要怎么过?她带着一生的憎恨与他,他负疚远走,此生不复相见,他们甚至连相忘于江湖都做不到!
“我讨厌你!我这么求你,我这么求你……”
梁叔夜沉默良久,直到眸中再无意乱情迷的无措,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大手一勾,把人揽到了身前,俯身上前,用额头抵着她的,望进了她混沌的眼底。
“如果你会恨我,起码,你会一直记得我,对不对?”
萝涩被他深沉的情愫感染着,歪着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情裕翻滚着绝望,博山炉双股缭烟,俩人已是心念成灰。
马车终是没有进童州城,桑柏得了梁叔夜的命,中途调转方向,到了桃花渡口才停下。
桑柏被打发的远远的,只有马车还停在芦苇荡边儿。
粗喘平息后,梁叔夜浑身是汗,捞起在他怀里几乎厥过去的萝涩,他一点点捋着她同样被汗水打湿的鬓发。
喉头梗着千言万语,到了唇齿边,却酿成了一口最苦涩的酒。
“什么时候走?”
萝涩拱起身子,背对着人,头枕在他的臂弯中,她的青丝已披散,覆在她倮露的肩头和胸口。
“明日”
梁叔夜深吸一口气,金声玉振的嗓音,此刻变得极为沙哑低沉。
沉默良久,她轻声道:“我便不再相送了,你……一路保重”
“……”
眸中隐忍着巨大的痛楚之色,梁叔夜抬手,想要触碰她,一番卑微的挽留难以启齿——
入目处,皆是她身上的青紫淤痕,他颓然垂下了手,只在身侧紧紧捏成了拳头!
萝涩双手交缠着,掌心那把篦梳刺在肉中,似乎只有这番痛楚,才能掩过她心中的痛。
“要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