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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同心下痛楚，也一同咽下。
“颜儿”太子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他凄然抬头，目光漂浮不定地看着烛光下同样神情萧索的容颜，絮絮说道，“五年了本宫一个孩子都没有好不容易褚氏有孕，又是这样的结果”
太子用手撑着沉重的头，无力地垂下脸去。
方才接到消息去太子妃宫里时，他还以为太医能保得住这孩子，可当他见到那一幕那一幕像刻在他脑海中一样，不断地重演着。
当时褚氏已经痛得昏了过去。入画等丫头正手忙脚乱的用热水擦拭着她的身子。她的脸色惨白，又隐隐泛青，瘦弱的身子蜷缩在宽阔的沉香木床上，身下铺着的素色云纹褥子已经被鲜血浸透了，原本隆起的小腹，如今已经平缓了下去，只剩褚氏沾染了斑斑血迹的双手，还在昏迷中下意识地护在那里。
血气与药香混合起来，使得内殿的空气浑浊浓郁，叫人透不过气来。宫人们步履匆匆，一盆又一盆温热的血水被端了出去，带起的微风晃着烛光颤颤巍巍。而那个胎儿，已经成形的男胎，就静静地躺在血泊中，再也不可能有机会睁开眼睛看一看他的父亲。
太子就在这样的场景中默然站立着，看着面色惊惧的太医和宫女匆忙凌乱。他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终于，他不忍再看此等惨状，转身离开，信步走到了容颜这里。
“颜儿”太子唤着容颜的名字，却没有说话。或许，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心中百般滋味，万语千言，却没有一句话，能表达此刻的心情。
容颜忽然心中一动。东宫中嫔妃并不算少，为什么五年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孕？难道
她看了看醉意已深的太子，迟疑了一下，拉过他的手来，自己搭了脉，口中只说太子喝多了，要为他把脉看看身子有无损害。实际上，容颜是想看了看，太子身体有无不妥，东宫无子，这问题会不会是出在太子身上。
脉象坚定有力，除了喝酒的缘故使得脉搏跳的快了些以外，并没有任何不妥，更没有病像。
容颜轻轻蹙起了眉。既然这样，那么东宫五年以来都无所出，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她看着太子颓败的神情，隐隐感觉事情或许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这一切的背后，一定有一只手，翻云覆雨，操控一切。
容颜正出神，太子已一手按着桌子起身，醉意已重的他脚下不稳，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容颜连忙一把扶住他，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缓缓地搀着太子往自己床上走去，又说道：“太子，您喝醉了，睡一觉吧。明天就好了。”
太子脸色微微泛起红色，由着容颜将自己扶到床上，又半睁着眼睛，看她蹲下给自己脱了靴子，把双脚抬到床上去。
容颜
太子拽住了正要为自己盖被子的那双手，猛地将容颜拉到自己怀中，紧紧地搂住她。容颜冷不防一下子扑进了太子怀里，吓了一跳，随即便反应过来，想要挣脱太子的手臂。
“太子您喝多了。快休息吧”容颜一面说，一面用力地推着太子的手臂。
无奈他始终紧紧地搂住她，声音低低地说道：“颜儿我只是想抱抱你”
容颜抬眼看着醉意深沉的太子，梅子青的味道细细的传来，还有太子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的气味。容颜忽然想起了那个夜晚，脸色微微一红。
容颜停止了挣扎，就这样合衣靠在太子怀里，头枕着他的胳膊。她警告自己不该贪恋片刻的温暖，可醉酒的太子，此刻却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或许是错觉吧。容颜在心底轻轻地说。
“颜儿这辈子，你想要什么？”太子的手搂在容颜胳膊上，有温热的触感。他音色低低地问道。
容颜望着醉倒的太子，难得说了真心话：“我想要这世间再无病痛。”说完，容颜露出一抹清淡而隐含忧伤的笑意，无奈地说道：“可惜。我做不到。再精妙的医术也总有治不好的病症。这不过是我痴心妄想罢了。”
太子醉中听着容颜哀伤的话语，没有再说话。只是手臂上的力量又紧了紧，将容颜护在自己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容颜靠在他怀中，温然一笑。
第52章 太子妃（）
第五十六章探望太子妃
桌上的烛光被窗棂间透进的晚风吹的摇摇曳曳，将酒杯的影子拉得很长。房中氤氲着一股青梅的气味，隐隐带了几分酒香，容颜静静地躺着，那酒香被她吸进体内，仿佛自己也带了几分醉意似的。
身旁的人呼吸渐次绵长深重起来。容颜轻轻抬头看着他，睡梦中的太子褪却了白天时候的威严神武，安然了许多。只是眉间尚带了三分愁绪，依然微微皱着眉峰。
容颜不自觉地伸手，纤细的手指抚上他眉目之间，想要为他舒展开微皱的眉峰。太子梦中发觉，轻轻地侧了侧头，躲避着眉目间轻痒的触觉。
她靠在太子怀中，隐隐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两下，三下唇边浮起一痕笑意，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就这样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容颜被窗外清亮的鸟鸣声唤醒，朦胧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靠在太子怀里，不由脸色微红。太子尚自酣睡着，呼吸均匀，睫羽轻颤着，睡态安然，手臂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将容颜轻轻环在怀里。
容颜直愣愣地盯着太子出了神，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她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太子回到她的房中来，也不明白他醉后这样抱着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可是，容颜不敢纵容自己贪恋这样片刻的温存，也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对太子的真心抱有一丝一毫的期盼。
半晌，容颜才轻轻地从太子怀中钻出来，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胳膊放进被子里，自己蹑手蹑脚下床来，悄悄推开门。
冰清玉洁早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的用品，站在门口等候了。只是，因为太子在里面，她们不敢贸然进去，也不敢贸然叫醒他们。
昨晚太子妃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今天东宫上上下下都谨言慎行，生怕一个不小心撞到枪口上。
“小姐，太子他”冰清压低了声音问。
“还没醒。”容颜轻轻地合上房门，“冰清玉洁，我去你们房里洗漱。碧玉，你在这里，等下太子醒了，进去伺候着。”
一时容颜梳妆完毕，回到房中时，太子刚好醒来。于是容颜亲自服侍太子洗漱，又为他梳好头发，将早已命人熨好的暗青色外裳取来，仔细为太子穿上。
“跟我去看看太子妃吧。”太子的声音有些沙哑。想必是喝多了酒的缘故。
容颜倒了一杯热茶来递到太子手中，说道：“太子润润嗓子吧太子妃失子，恐怕心情郁结，不愿见后宫诸人。”
“无妨。”太子坐在桌边喝着茶，看了看桌上喝剩的梅子青，说道：“你这酒倒好，酒力虽大，今天醒了倒是一点也不头疼。”
容颜微笑不答，回身选了一件素白色绣银蝶的外裳穿好，发饰耳坠皆用白玉。东宫失子，若自己穿得太过鲜艳招摇，恐怕太子妃看了要刺心。
太子带了容颜走进太子妃宫中时，宫里的血腥气已经散了大半，只有浓郁的中药味道充斥着内殿。
日光已盛，明媚的光影被窗外绿叶裁剪成斑斑点点，在太子妃苍白的脸上摇曳着。她恍若不觉，幽深的眼眸甚至未曾因为太子的到来和容颜的请安而转动分毫。她面无表情的半躺着，双手依然轻轻地护在小腹处，只是，那里面的孩子，已经离去了。
容颜看到太子妃这副形容，心中恻然。从前那般端庄大气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如今竟然颓然虚弱的如同春日里最后一朵飘零的柳絮，孤独而萧瑟。
她的眼中已没了泪痕，可那木然的表情，却让太子跟容颜二人看后，都不禁心中酸楚。
半晌，太子妃才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太子，您来了容才人，起来吧。”
“你别太伤心了，孩子总会有的。”太子心中不忍，安慰道。
“臣妾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留不住”太子妃凄然摇头，无力地说着。
“没事，没事。”太子的音色中也满是酸苦。“等你养好了身子，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容颜看着太子妃凄怆的神情，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这世上，从没有感同身受，她可以想象到的痛楚，只怕落在太子妃心中，又要多上千百倍。
她又有什么资格，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宽慰之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