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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他两脚无根,心里惴惴不安。
胡大海在屋子里面待了一会儿,他闷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冬梅和冬雪在自己的小屋里面睡得正香,看来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醒来。他朝窗外看了一眼,天色还早,太阳还没有露头,就又戴上帽子,裹紧了大衣,轻轻推开房门,扛着一把扫帚走了出去。
他出了院门后,就用一根粗铁链把大门锁好。一个人悄悄地走出了胡同,然后顺着村西的那条羊肠小路,往北山坡方向走去。在他的身后,留下了两行一尺多深的脚窝。
山坡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森森的积雪,铺天盖地,似乎凝固了所有的寒冷。在茫茫的野地上空,几只乌鸦不停地盘旋着,哀鸣着,努力地寻找自己的栖身之处。成群结队的麻雀,因为觅不到食物,一会儿在天空中飞窜,一会儿惶恐不安地站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休。胡大海来到妻子的坟前,用扫帚扫出一块空地来。扫完之后,他把手中的扫帚往地上一扔,又扑打几下身上的灰尘,就在坟前慢慢地坐了下来。在他那种古铜色的面颊上,又流下了两行伤心的眼泪。
“冬雪她妈,我又来看你来了!你看,雪下得这么大,都把房门给堵住了,我来给你扫扫!要不然你该出不去了!”胡大海说完,抬头看了看天空,他一边抽噎,一边擦了擦眼泪。
“冬雪她妈,你躺在里面睡得好吗?睡得舒服吗?我怎么总感觉你比我享福呢?现在,我真是有点儿嫉妒你了。你看你,躺在里面,不吃不喝,什么事儿都不想,什么事儿都不操心,也不管,多清闲呀!你再看看我,一大摊子的事儿,干不完的活,你倒是狠心地走了,结果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了,我真是有点儿扛不住了!我多么希望里面躺着的那个人是我呀!要不,你出来帮帮我,就是和我说说话也好啊!你知不知道,我是多么想你,多么需要你呀!”胡大海唯唯诺诺地说着,哽咽着,眼泪簌簌而落。压抑在他心中的苦闷,一经从心底道出,竟然泣不成声。他眼含热泪,双手抱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胡大海才慢慢地抬起头来,他呆呆地望着被雪覆盖的土坟,又喃喃自语说:“冬雪她妈,我今天来,除了帮你扫雪,还要告诉你一个消息,我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好是坏,但我都要告诉你。三疯子死了,是咱家邻居孙二媳妇告诉我的。我当时就相信了,但我听了之后,感觉挺突然的,一时间有点儿受不了,但这确实是真的。说心里话,三疯子死了,你的仇也就报了。
可是,我听了之后,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我怎么也不甘心他就这样死了。你看,他把咱们家害得这么惨,然后,他在精神病院就这么死了,一天监狱都没有蹲过,是不是有点儿说不过去呀!”说到这里,胡大海又愤怒地把头低了下来。
“我知道,人家是疯子,国家法律明文规定,疯子是不能蹲监狱的。早知道他把咱们家害成这样,我当初干嘛领他出去干活呀,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可是,我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胡大海说完,迷茫地望着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阵冷风横空而过,山坡上立刻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冬雪她妈,孩子们你就放心吧!她们的大姨和舅舅,把她们照顾得都挺好,只是苦了冬梅。她哪里都不去,就愿意在家里呆着,现在连学都不上了。嗨!没妈的孩子,就是命苦啊!”不知不觉中,胡大海已经在坟前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也哭了很久
自从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跑了以后,胡大海就没有消停过。他在外面浪荡了很长时间,他的心总算慢慢地收了回来。不知道是鬼使神差,也不知道是良心有愧,他动不动就去山坡上哭坟。
这不,他在家里躺了几天以后,突然心血来潮又想起了胡冬雪的妈妈。一天早上,他借着酒劲,在村里的小卖店里,买了一大捆烧纸,独自跑到山坡上,坐在胡冬雪妈妈的坟前,一边烧纸,一边叨咕,而他的任何忏悔,都会令人感觉到他和一个正常人越来越不一样。
山坡上空空荡荡的,对着空中呼啸而过的北风,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在坟前哭了一个上午。他哭够了,也哭累了,这才慢慢地站起身来,然后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地走到山头,向远处望去。他呆呆地站在霜雪中,像一块顽固的石头,又像是一块挪不动根基的木头。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冷风吹起他的头发,又折回他的脸上挡住了他的眼睛,他不禁连连打了几个寒战。
他曾经多少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拍着胸脯扪心自问过,感觉到自己失去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这辈子子跟人争,跟人抢,为了仅有的一点儿虚荣心,贪财好色,他处心积虑地去挣钱,可算来算去的最终结果,他究竟得到什么了呢!妻离子散,家败人亡,这是多么惨重的教训呀!他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伤心。面对这片冷冷清清雪野,他的两眼放光,怒目圆睁,双手握紧拳头,突然仰起脸,发疯似的对着空旷的山谷发出一阵狂笑,在那凄惨的笑声里面,夹杂着一股股的悔恨味道,一路飘散过去,弥漫在整个山坡之上,渐渐消失在一片荒凉之中。
胡大海在山头站了良久,才从恶梦中清醒过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看看天色已经接近中午,便沿着刚才来时踏出的大脚印,麻木地返过身来,然后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一路上,他只顾低头走路,根本无心去看周围的任何动静,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每走一步,心情都非常的沉重。
冷风呼呼的刮着,像一个不可一世的恶魔,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吞噬一切,把世界的一切占为己有。冷风中,胡大海蹒跚地走进村里,他刚刚拐进胡同口,就被一些无良的人士叫走,去打麻将去了。
晚饭的时候,输光口袋的胡大海,闷闷不乐地走进家门,冬梅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他进屋之后,急忙脱掉了身上的棉衣,打水洗脸。冬梅看见爸爸回来了,立刻把锅里的饭菜端了上来。饭桌上,父女二人对面坐着,一边吃饭一边想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
学校开学以后,胡冬雪就没去学校读书了,表面上看她是自愿的,实际上还是爸爸的原因,她实在是不想让那些流言蜚语,把自己搞得神经错乱。不念就不念了吧,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反正自己也不是块读书的料,没什么值得可惜。
现在,她整天待在家里看家,反倒觉得自己解放了,轻松自由了,不再受人拘束。她每天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像妈妈活着的时候一样,不是每日的缝洗浆补,就是柴米油盐,几乎忙得她不亦乐乎。她一个柔弱的小女孩,正值青春年少,竟然被拘禁在一个扭曲的家庭里面,过早地成熟起来,她也并不觉得有何愚昧。
没娘的孩子,可怜。在这段日子里,冬梅不但习惯了烧火做饭的本事,也习惯了做家务,习惯了人情来往,也习惯了跟家庭妇女一样,走西家窜东家的帮求取借。她在无聊的时候,还会像个学生一样翻开那些课本,随便地看看,又叹着气失望地放回原处。
胡大海见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明明知道胡冬雪半路辍学,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也不知道悔改。他也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不但害了自己,也残忍地坑了女儿。可是一端起酒盅,他就什么都忘了。
有些时候,冬梅也很自卑,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比自己幸福,只有自己的命苦。尤其是村子里面,那些和她同龄的女孩子们,一看到她们像花一样,从自己的眼前走过时,她就非常难过,她恨自己,也恨爸爸,更恨妈妈。她越来越不尊重爸爸,她觉得胡大海就像一个恶魔,不停地摧残着这个家,不停地摧残着她和姐姐的未来。
家里有一个这样的爸爸,就算她不想忍受,又能怎么样呢!反正自己都这样了,就破罐子破摔吧!在她的眼睛里,似乎装的都是笑话,都是无所谓!她的脑子里越是这样想,心里就越不自信,说话做事就越随便。
胡冬雪起床以后,她很快就做好了饭菜。饭菜端上来以后,胡大海只顾低头吃饭,他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前几天孙二媳妇和他说的那些话。人生无常啊!该井死河死不了。
“他怎么就自杀了呢?”胡大海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几天,他就像走火入魔一样,心里一直重复着这件事,“看来他真是不想活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