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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坐在卧室里,几个老妯娌陪着,我进了屋,
听到这个话,我愣住了,我知道我当时脸上肯定很清晰地表露出了“为难之色”;
“阿奶。”
这一声“阿奶”我喊得很顺畅,然后鼻子开始发酸,眼睛也开始泛红。
但我爹唯独和我爷爷一直冷战到了今天,直到爷爷去世。
有些东西,是会变,但有些东西,只是隐藏着连自己都发现不了而已,一直到见到奶奶的那一刻,我才真的感受到:
我爷爷死了。
奶奶没想象中那么老,这似乎也是因为我爹在16岁时就把同样16岁的我妈肚子搞大的原因吧,算是拉短了隔代人的年龄差。
一开始,我爹妈音信全无,后来开始给家里寄信,然后慢慢地开始寄钱,钱也开始越寄越多,等到我十岁那年,我爹和我妈终于回来了。
“琏娃回来了哇,吃饭了没有?”奶奶拉着我的手问道,我没从奶奶的眼神里看见我以为会看见的哭泣和悲伤,她显得很平静。
“吃了。”
“嗯。”阿奶又坐了回去,她几个老妯娌跟我说话,我应付着。
我这才发现,阿奶在扎纸人。
但我爹唯独和我爷爷一直冷战到了今天,直到爷爷去世。
爷爷的职业是给死人化妆,有时候也帮忙操持一下白事,阿奶则是专门扎纸人卖,所以他们不缺钱,眼下这三层楼房我也清楚绝不是他们用我爹给的钱盖的,我觉得爷爷选择盖这么大的房子也是为了告诉自己儿子没你的臭钱老头子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这让我想起当初我爹拐走我妈私奔时,爷爷直接拿出三倍彩礼给外公的事儿,这一行,确实赚钱,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因为无论时代怎么变化,社会怎么发展,
爷爷遗体放置在冰棺里,陈放在客厅中,外面挂满了横幅,两边的挽联围了一圈,做白事儿的队伍也就是俗称的音乐队已经进场,穿上袈裟或者道袍开始了“群魔乱舞”。
人,总是要死的。
阿奶扎好了一个纸人,我看出来是一个家丁,然后她叹息道:“你阿奶我还能给你阿爷扎几个下人烧到地下去伺候着,但你阿爷一辈子给死人化妆,自己走了,却不能给自己化妆了。”
阿奶叹息完,直接对身边几个老妯娌道:“我跟琏娃有点话说。”
几个老妯娌像是很敬畏阿奶,马上起身离开了房间,房间里就剩下了我和阿奶。
阿奶起身,走到床边的柜子那里,取出了一个木盒子,木盒子上面还有一条皮带子。
我记得这个盒子,小时候爷爷每次出去给死人化妆都会背着这个盒子出去,这个盒子对于爷爷就像是卖冰棍儿的自行车后的小箱子一样,是吃饭的家伙。
“琏娃,你阿爷也不知道临死前抽的什么疯,他说要你来给他上妆,他说要孙子给他上妆送他上路。”
听到这个话,我愣住了,我知道我当时脸上肯定很清晰地表露出了“为难之色”;
是的,哪怕那个人是我爷爷,小时候对我很好很溺爱,但让我忽然去给一个死人化妆,我真的有些接受不了,这或许很大逆不道,也很不是东西,但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这样。
阿奶肯定是看出了我的抗拒,叹了口气,将盒子放在床边,自己先走了出去,留下一句话:
“别理你阿爷,他临死前脑子不清醒了,琏娃你是喝过洋墨水的人,怎么能和他一样操持这个行当。”
我爷爷死了。
房间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我走到床边,鬼使神差的打开了盒子,盒子带着岁月的痕迹,里面是化妆笔和一些其他跟现在女人化妆用的物件儿很类似的东西,但我一想到这些东西曾给不知道多少个死人化过妆,心里忽然觉得很是恐惧。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每次爷爷背着这个木盒子出去,回来时,总会给我带不少好吃的,毕竟治丧的主人家肯定会留席的,爷爷会用铺桌子的塑料纸撕下来一截给他孙子包一些平日里吃不到的硬菜或者点心带回来,所以以前每次看见爷爷背着这个盒子出门,我心里都很开心,期待着晚上爷爷回来给我带好吃的。
一开始,我爹妈音信全无,后来开始给家里寄信,然后慢慢地开始寄钱,钱也开始越寄越多,等到我十岁那年,我爹和我妈终于回来了。
而现在,我却很排斥去碰这个盒子。
不过,盒子里不光只有化妆用的东西,还有一个单独的小格子,里面放着一块铜印,化妆的东西我暂时不想碰,但我将这枚铜印拿了起来,铜印上刻着八个篆字:
最后,我坐上我爸的面包车,从川内的农村去了江苏南京。
第二章 发丘印!()
虽说我这些年在国外的时间比较多,但也不是没回过国,而且中国对外留洋的这批人可以简而言之地划分为两个特性:
一个是出国后就马上和当地的学生以及当地生活融入在一起,一个其实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但生活圈还是偏向国内留学生圈子以及华人圈子的,很不幸,我就属于后者。
所以国内这些年比较流行的譬如“摸金校尉”“盗墓”这些作品,我也有所耳闻,一些小说和电影也看过一些,但也就局限于知道这一些,例如这枚铜印以及上面的八个篆字所代表的含意,我是真没想到那方面去,只是下意识地认为爷爷把它放在自己的工作盒里也就是为了辟邪吧。
也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变得热闹了许多,是我爹回来了,事实上他回来得比我早,爷爷是类似于忽然中风一样卧床的,奶奶就马上给他打了电话,他当晚就坐飞机从南京回来了,算是见到了爷爷最后一面,等爷爷咽气后,他作为孝子开始忙活接下来的丧事。
我奶脸上显得有些阴沉,走到猛子面前毫不客气地给猛子脸上来了一巴掌,
至于他们父子俩最后的见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不得而知,但我能够从他脸上看见清晰地悲伤,他这辈子从早些年忽悠年轻的我妈开始就没少做忽悠人的事儿,从商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都习惯地给自己脸上戴一副面具,但当他走入我所在的卧室时,我看见他两眼通红,头上戴着白帽子,腰间系着白布,就连脚下也是穿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草鞋。
实话实说,我爹是有些气场的,至少和我这个在国外混了几年就只学会颓废风和散漫自由行的人来说,他的气场,实在是太过清晰。
“走,去给你阿爷上妆。”
“噗通!”膝盖落地声。
他进来后看见我站在盒子前,知晓我奶奶已经把爷爷最后的遗愿告诉我了,所以他也不罗嗦,直接对我下命令。
我奶脸上显得有些阴沉,走到猛子面前毫不客气地给猛子脸上来了一巴掌,
自从十岁那年被他从爷爷这里接走之后,我还从没见过他这个神情,很没骨气地,我怕了。
儿子怕老子,好像是天经地义,但绝大部分青春期之后的儿子似乎都以怕自家老子当作很没面子的事情,我想挣扎一下,但这个时候我觉得一旦我敢显露丝毫之前在我奶奶面前所表现出来的为难神色,他可能真的会直接把我按在地上打一顿。
但随后,我发现有些不对了,站起来后的猛子眼睛居然笔直地盯着盒子看,确切的说,他在看的是那一块下面刻着“天官赐福,百无禁忌”的铜印。
他老子死了,他伤心,是理所当然,
“是四爷让你给他上妆的?”
他儿子不听话,他打了,也是天经地义。
我爷爷死了,我作为孙子守在旁边,一个外人进来了对着我爷爷磕了几个头,然后就问我是哪个。
我默默地点了头,拿起爷爷的盒子,选择了屈服。
他转过身,示意我跟他过来。
我爷爷死了,我作为孙子守在旁边,一个外人进来了对着我爷爷磕了几个头,然后就问我是哪个。
客厅里面,挂满了类似于庙宇里的那种横幅,佛家的,道家的,应有尽有,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白事儿,也就是看个热闹,死人已经死了,所以热闹基本都是给活人看的。
横幅后面有张桌子,一个老头坐在那里捏着毛笔百无聊赖,他是专门负责记录各家份子钱的,这在农村,哦不,包括城市,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家里死了人,别人给你随了多少分子,你家里谁结婚,别人随了你多少份子,这些都要记好然后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