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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少宗眼眶通红,她想着爷爷身体好,想着孙子有面子,却完全没想到,七十多岁的老人家独行近半小时的陌生马路是多么的危险,又因为那些破损、零碎的纸币,收了多少不满和白眼。
『奶』『奶』向家走去,一手香梨,一手烧麦,脸上有些得意。
“个老头子老笑话我不认识路又不会说话,这次要跟他好好显摆一下呢!”
刚出集镇,她就遇到了村子里一个熟人,搭上了顺风车,坐在电动车后座的她越发高兴的在清晨的微风里眯起了眼。
陈少宗追在她后面,看她将小口袋握得死紧,看她的白发在风里飘。
那是爷爷昨天梳过的发,那是他要保护好的人。
等他们到家的时候,陈少宗才发现,厨房已经燃起了炊烟,一辆老式桑塔纳也停在了门前。
是大伯跟大伯母来了,剩下的一个月,他们将会跟陈爸陈妈一起照顾爷爷,陪伴好这最后的一程。
天光大亮,赤红的阳光驱尽了世间的阴霾,古老的屋子里有微尘在光线里游『荡』,所有的黑暗都消逝了,留下的只有岁月静好,信念光辉。
“咳咳,”面『色』衰败的爷爷艰难的走出卧室,坐在了门前,平和的微尘被他撞破,晨日的暖阳落在他身上,一片森寒。
陈少宗心里像压着块大石头,为什么,看起来更恶化了呢。
『奶』『奶』悄悄的带着两个口袋进了厨房,她看着忙碌着的大伯母,不高兴的道:“怎么你买好早饭了啊?”
她是失落于自己准备的惊喜落空了,不过还好她还有一袋梨,于是她又快乐了起来。
爷爷对着陈少宗招招手,陈少宗赶忙上前蹲在了他身前。
浓郁的腐朽气息钻到了陈少宗鼻窍里,爷爷的嘴巴贴到了他的耳边,“咳咳,少宗,你快趁『奶』『奶』不注意,去把痰盂倒掉,爷爷弄不动了……”
陈少宗点点头,又有些难过。
爷爷见他没有起身,干咳了两声道:“麻烦你了,爷爷知道很脏,可是,也没几天了……”
陈少宗连连摆手,带着哭腔驳斥道:“才没有呢!我这就去倒!”
往昔的战斗很多次都让陈少宗流过血,但凡他受伤到流血,那量都比爷爷咳出的要多,可他端着淡红『色』的痰盂的时候,感觉是那么的重。
它们不是血,每一滴每一点,都是覆水难收的生命。
清理好痰盂,陈少宗慢慢的往回走,沿河的叶子落了大片,枯黄的叶片盖住了半条河,秋日的寂寥让人觉得孤独。
门前,『奶』『奶』端着一个瓷白的小碗,碗壁上烙印着鲜红的字——长命百岁。
这是长寿碗,老人家过大寿的时候,就会制作一批家用,据说用它吃饭喝水,就能获得健康。
爷爷接过碗,鲜红的字体对比着他蜡黄的脸,刺眼到残酷。
“猜猜是什么?”『奶』『奶』道。
“你个老太婆,还会玩神秘了,早上能是什么?粥呗,这次可别厚厚的啊,说了多少次,我爱喝稀的,咳咳,咳咳咳~”爷爷回道。
『奶』『奶』不满意的瘪瘪嘴,“稀的稀的,我做的饭菜就是不合你口味呗,这次稀稀的,喝吧喝吧!”
她揭开了盖在上面的另一只碗,『露』出了里面白水一样清澈、果冻一般粘稠的蒸梨。
“嘿嘿,”爷爷笑了笑,又咳了咳,“这个好,这个好。”
爷爷喝了一大口,脸『色』竟然好转了一些,他急促的呼吸了几个来回,“可算舒坦啦。”
“哼,”『奶』『奶』口头不满,人却挨着爷爷蹲了下来,得意道:“这个可是酷二肋的梨子嘞,有营养的,你都喝完,不要剩下啊。”
“你做的这么好喝,我当然要喝完啊,”爷爷笑呵呵的回道。
“好点了吗?下午我们去田里看看,水稻差不多要割了,我看别家都有人开始了嘞,”『奶』『奶』道。
爷爷手上的碗一抖,脸『色』重又难看起来,他的眼底多了一点儿深沉的悲哀。
他的一辈子都用在了农田里,日升月落,春种秋收,闲时浇花,忙时收谷,养养鱼,『摸』『摸』蚌,打打牌,喝喝酒。
这些熟悉到成为本能的念想终于要放下了,他终于什么都做不了了。
“咳咳,”爷爷磨碎咽下了最后的一块梨肉,“好!”
陈少宗紧张的冲过来,“不行!爷爷你不能去。”
『奶』『奶』收拾了碗去洗了,爷爷招呼陈少宗坐下,又抓住了陈少宗的手。
“少宗啊,你知道爷爷为什么决定回家等死吗?”
“怎么是等死呢?怎么会死呢!!”
“呵呵,不要犟,爷爷就是想再看看自己生活过的地方,重新再感受感受做过事的地方,人的一生原来是这么短的,一个人待过的地方原来是这么小的,这是爷爷回家来之后的才明白的,咳咳,你下午陪爷爷一起去,合适的话,咱们明天就收稻。”
第236章 最后一次()
“可是您的身体,根本不支持您再做这种体力劳动了。”
“哪还用做什么哦,咳咳,现在都什么社会啦?稻子熟了,打电话叫收割机来,小半天就弄完了,”爷爷笑着道。
“那我跟『奶』『奶』去嘛,咱家的田,可不近。”
“我要去的,”爷爷语气重了一点的道。
“再看一眼,你大伯不是开车来了么,我坐车去,好不好?”
他像个孩子似的申请,陈少宗说不出拒绝来。
吃罢了早饭,一家子坐着大伯的车,直开到了田埂上。
飒爽的秋风平和的铺陈,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时有白云轻动,地上麦穗伏首。
爷爷在陈少宗的搀扶下下了车,他明白的展『露』了他的想法,陈少宗无奈的带着他到了稻田之中。
灿灿的稻谷如满地的金珠,一粒一粒,一颗一颗,连结着别家的田,连结着别家的稻,似有无垠之感。
爷爷俯下身子,手掌一捏一摊,几颗粗砾的稻子就躺在了他的手心。
他搓去了稻子的外衣,浑圆的稻米对比着他黑魆魆的手纹,竟显得有些晶莹。
爷爷将这几粒塞进了嘴里,他的牙掉的差不多了,坚硬的稻米入口,他只能慢慢的、迟缓的磨。
良久之后,他喉头耸动,咽下了茸状的谷物,他长笑了一声,“可以收了!”
『奶』『奶』也学他的样子尝了几粒,问道:“那就今天收吗?”
爷爷点点头,“就是不知道收割机还有没有空着的。”
大伯连说有的有的,他打了个电话,不过半小时,就有辆新崭崭的收割机轰隆隆的开了过来。
“主任!”年纪不是很大的驾驶员跳下收割机,拘谨的招呼着大伯,还给派了一圈烟。
爷爷抚『摸』着收割机,像是要从这团钢铁里汲取些立足的力量。
他喃喃道:“跟以前不一样了啊,以前还要扯个口袋,站在上面,装稻谷呢。”
驾驶员刚准备给爷爷普及一下收割机简史,大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后脑处。
驾驶员懵懵的看了大伯一眼,大伯低喝道:“开始开始,早点弄完我们还要回家吃饭。”
“好嘞!”
钢铁动起来了,声势浩大,气魄惊人。
秸秆在狰狞的切割器下粉碎翻飞,稻粒在隆隆的响动里脱了外衣钻进了储藏仓。
平静的地表上怒龙咆哮而过,留下了残缺、深陷的轮胎印痕。
一亩多的地很快就完成了收割,田埂上多了六个装满了新鲜稻谷的蛇皮袋。
收割机开走了,田地里只剩下了矮矮的、坚硬的秸秆残余。
爷爷望着那些残余出神,他一动不动,跟这些遗留的秸秆一般,分出了一道短而笔直的影子。
陈少宗以为他在看秸秆,他却开口道:“爷爷小的时候,家里地小、种子不好,收成很少,所以那时候收稻子要收三次的。”
“第一次,用镰刀收,弯腰、割,弯腰、割,进一步,弯腰、割……一割就是一天,从早到晚,衣服湿透,腰跟腿一起造反,疼!”
“第二次,用细密的箩筐,手工收割总有一些残留,或者漏掉一颗两颗没有割,或者有整串的稻穗落到了地上,秸秆下,得把它们都捡回来,一粒也不能少。”
“第三次,用能塞进衣服里口袋,这一次就不是在自家的田里了,是去别人家的田里,捡别人没来得及捡走的,或者可以叫偷,偷一夜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