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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三皇子妃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过，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殿下可是认得小像上的女子？”
认得。
他怎么会不认得？
小像上女子乌髻长裙，虽只是用玄青『色』丝线绣出来，却绣得十分传神，可以看出女子有着十分明艳俏丽的眉眼。只是没有记忆中那娇俏活泼的笑容，而是微压着唇角，带着几分郁郁之『色』。
封颐！
竟是封颐！
回忆瞬间回到了许多年前，他那时还并非是父皇最喜欢的皇子，心情郁郁地在寺里面住了几天清净日子。那天小雪初晴，慈云寺里的红梅如同天边的一片红云。他一时兴起踏雪赏梅，忽然听见了雪地里的脚步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站定。
一个少女披着狐皮大氅，站在不远处呆呆地望着他。见他已经注意到她的存在，她便微微一笑，笑容很是柔婉明澈：“我看见你在梅树下站了好久，你很喜欢梅花吗？”
他没有回答，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走。走到长廊拐角处回头看了一眼，那少女站在他刚才赏梅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折了一枝红梅。白雪红梅映着她的面容，让他没来由地心中一动。
他忍不住在隔天再次去看红梅，当见到梅树下的她的身影时，心中很是高兴。他会不由自主地在她面前『露』出笑容，放轻了说话的语气，喜欢看她一颦一笑间的娇俏明艳，喜欢她看着自己时痴痴的目光。京城里的美人何其多，母后为他挑选的未来皇子妃比她更为娇艳夺目，可是他却更加愿意每天都能见到这个带着少女娇憨的小丫头。他甚至为了她向她的父亲探过口风，可封文箴那个人死板，他自己是太子的人，便不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与太子对立的皇子，甚至明白地表示，宁愿让自己女儿嫁给太子当侧室，也不愿意她成为三皇子的妃。
他们中间横亘着她的父亲，太子，还有那个皇位。在她兴致勃勃地带他去看满院为他而种的红梅时，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不能快刀斩『乱』麻，他最终会泥足深陷。所以他不告而别，即便知晓她在到处找他，为此传得满京城沸沸扬扬，他也只当没有听见，按照母后的意思娶了能为自己带来助力的大臣之女。
直到张峦出现在他面前，说出了他的忠心和目的。他想了三天三夜，最终答应了。既然无缘，那么就这彻底无缘吧。封文箴不是不屑让女儿嫁与他吗？那么干脆让她下嫁给一个居心叵测的人，让封文箴后悔当初的选择。她既然对他有情，他正好利用这份情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是很好吗？
在儿女之情和皇位之间，他不需要太多犹豫。
五年之前的事情了，一下子全部想起，赵如琸心中早没有了当初的愧疚难安。他今天已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距离储君之位只有半步之遥，又岂会在意儿女私情。只是见到这副小像的时候，心中涌起了一股陌生的情绪，仿佛这个情绪多年以来都压制在心底，瞬间全部涌动上来。
“殿下？殿下？”三皇子妃见他漠然地沉着一张脸，小心地唤了一声，看着他缓缓将目光从小像上移开，便轻轻一笑，“殿下……可是认得小像上的女子？”
“认得。”
赵如琸这般坦然承认，三皇子妃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女子是谁？为何殿下一见到她整个人都变了？成亲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殿下为了哪个女子失神过，要说心里对小像上的人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夜深了，你先回去歇息吧。”赵如琸淡淡地说，顿了一下，看着三皇子妃，“对了，你和各府的夫人都熟悉，往后多注意打听一下关于上官芸雅的事情。”
“是。”
“谢谢你。”
三皇子妃一愣，不明白谢从何来，却见赵如琸已经收起了桌上的小像。是感谢她为他打听消息吗？可是他们是夫妻，难道她为他打听各处消息，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况且，她想要的并非只是他的感激。
她轻咬红唇，垂下的睫羽掩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伤心失望。
第94章 自作（）
这些年的相敬如宾，难道他对她连一点动心也没有吗？连一副小像都能令他动容，难道她连一张小像都不如了？三皇子妃暗中捏紧了手，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书房。赵如琸却没有抬眼看她，手里捏着小像，眸光幽深难明。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满朝文武都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六皇子不知吃了什么火『药』，凡是吏部尚书张峦向皇上奏请的事情，他都要站出来反驳挑刺，让张峦在百官面前下不了台。三皇子在旁边打断了好几次都没能阻止他。皇上一开始也是一头雾水，最后不得不旁敲侧击地出言警告，六皇子这才作罢。
这边挑事的才停歇，后面就有御史站出来弹劾张启隆。最后整个朝会在皇上黑着脸甩袖离开时结束。
“六皇子请留步。”文德殿前，百官渐渐散去，张峦快步追上前头的六皇子，笑着作了一揖：“六皇子。”
“好狗不挡路，滚开！”
张峦脸『色』一变，好歹他是朝廷二品大员，皇上都没跟他这么说话，这六皇子怎么得给他几分颜面吧？况且昨天那件事情怎么算都是张家吃亏。他是希望女儿能攀上三皇子或者六皇子的高枝没错，可是以昨天那种攀高枝的方法，将来能够得到什么荣耀？可是为了女儿，为了张家的颜面，昨日那件事情非得有个说法不可。最好是六皇子能够消气，主动向皇上提起要娶张朝月为妻，那么昨日之事还可遮掩过去。
他忍了忍，强撑着笑容：“六皇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想说什么？”六皇子斜睨着他。
“此处并非说话的好地方，请六皇子移步至……”
“张尚书有话就在此处说，本皇子没心情跟你浪费功夫。”
张峦看了看从他们身边经过，暗暗投来探究好奇眼神的官员。事关张家声誉颜面，怎么可能在此处说？
六皇子却没有耐心，掸了掸衣袖转身欲走，张峦连忙拦住他，当着众人的面深深作揖，涨红了脸：“六皇子，下官求你了。请借一步说话。”
“求我？”六皇子冷笑，“张尚书也有求人的一天？明人不说暗话，张尚书若是光明磊落，何必不敢在此处说？况且本皇子接不接受别人的乞求，还得看我心情高不高兴。抱歉得很，本皇子今日很不高兴！”说完一甩袖，转身就走。
张峦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愧，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父亲。”张启隆走过来，“父亲都如此低声下气求他了，这六皇子简直不知好歹。”
“住口！在皇宫里胡说什么！”张峦低喝了他一眼，看着六皇子远去的背影，心内十分恼火，“既然六皇子不想好好说话，我就只能请皇上做主了。”
“父亲要将事情告到皇上跟前？可皇上要是问了起来，知道妹妹她……”
“皇上能知道什么，还不是看我们要怎么说？”张峦挑起一抹冷笑。他能在皇上跟前进言让前太子浅浅失去圣心，难道还不能对付一个狂妄自大的皇子？六皇子也是怕被皇上知道吧？否则早就闹开了。事到如今，他怕什么？大不了彼此撕破脸！
张启隆想不出父亲有何办法能够在皇上面前掩盖住张朝月的所作所为，只是想起六皇子早朝时那副狂傲的嘴脸，心里就一阵闷气。弹劾他的那两个御史都是六皇子的人若非六皇子授意，他们怎么会没事找事？虽然早朝上皇上并没有说什么，但指不定六皇子还会指使手下的人给他再找什么罪名出来。
“你先去处理公务吧，这事你不用管。”张峦对他摆了摆手。张启隆只好先行离开了。
走到半路蓦然见到前头一人身穿深紫朝服，背影清癯修长，正是赵如珝。张启隆一见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若非为了这个人，张朝月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他加紧脚步：“世子爷，别来无恙。”
前面的赵如珝回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张大人。”
两人虽同在为官，朝会上也见过几面，可从未有过交集。张启隆扫视了赵如珝略显苍白的脸孔一眼，低低一笑：“世子爷这是要去御史台吗？”
“本世子要回府睡回笼觉。”
张启隆一怔，迎上赵如珝清冷而疏离的目光。
“世子爷好生宽心。”
“多谢张大人夸奖。本世子上朝点卯不过是做做样子，不像张大人父子，位高权重，日理万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