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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之前。
中军大帐内,六皇子脸『色』黑沉地盯着面前案上的地图,看着在图上面所作的几号,脸『色』更加黑沉。
“又一座城池丢了。”他声音里带着怒火,冷冷瞪向帐中的另外一人,“如珝,你不是说会替我立一份大功劳吗?”
赵如珝正低头在案上书写着什么,闻言只是转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继续写着,回道:“殿下,打战并非只在于一城一地的得失。若是为了那几座小城,而轻易出兵,那么非但无法将敌军尽数吸引到庆州城下,还是给敌军一个半路伏击我们的机会。”
“可是党项人一路烧杀抢掠……”
“殿下已经下令各城清野坚壁,他们抢不到多少东西的。”赵如珝写完了最后一行字,抬头望向地图上面所作的标记,“就快到了。”
“什么快到了?”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中午之前,党项人的前锋骑兵就该到附近了。”
话音刚落,六皇子手边的一名副将挑起大帐的帘子快步走了进来:“殿下,方才斥候来报,在城外十几里处发现了党项的前锋骑兵。”
六皇子不由得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向赵如珝。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在此刻才将敌兵出现的消息传到,赵如珝整天被关押在军中,居然还能知道这么清楚。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这些日子以来,庆州城的防守该如何布置,兵力如何安排,那些地方需要修建加固,附近的几座紧要城池该如何防守,如何配合,都在赵如珝的安排之中。他只要展开地图看了几眼,便能知晓哪里可以守,何时可以出击,又如何能够将党项人的所有兵力慢慢地吸引过来。
一切都在赵如珝的掌握之中。
照理说,越是一切都在赵如珝的意料之中,越说明他们的胜算越大,六皇子应该高兴,可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每天看着赵如珝风轻云淡的模样,六皇子心头的嫉妒和怨恨就越发强烈,恨不得能够立刻处死他。
现在整个庆州城都知道,真正统领一切运筹帷幄的人是平原侯府的世子,而并非堂堂六皇子。就连城里面那些将官,真心佩服的人是赵如珝,对他这个六皇子只是出于身份之间的悬殊。如此下去,他在别人眼里岂不是成为了一个只会夺人功劳的无用皇子?
第266章 交锋()
六皇子越想心中越是愤然,看着赵如珝的目光里充满了敌意。赵如珝却转头看向进来禀报的副将,并没有发现身后那两道充满了嫉妒和杀气的眼神,问道:“那支前锋骑马有多少人?”
“回世子爷,大概有六千多人。不过,在这六千骑兵的后面还有两万敌兵,估计晚上就能到了。”
六千?
党项人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骑兵,而他们这边多数是步兵,六千骑马一旦冲杀起来,步兵是没有胜算的。赵如珝垂眸思忖了片刻,转头看向六皇子,却见他眸光深沉地盯着自己,似乎正在看着一只猎物。
“殿下。”赵如珝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若非六皇子贪恋功劳,早就将他碎尸万段了。“殿下,敌人进军神速,我们必须在他们后面的人马到达之前,先解决掉这六千骑兵,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六皇子这两个月来一直窝在庆州城里,不是看着赵如珝如何调兵遣将解了灵州的燃眉之急,就是看着手底下的那些将领带着士兵民夫修筑加固城墙。而自己无所事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恨不得能够立刻打战,闻言急忙问:“你说,该怎么打?我们也有骑马,人数比他们还多,冲上去和他们硬拼?”
赵如珝摇摇头:“骑兵是我们手里面最重要的牌,要留着对付后面十几万党项人的。”
“那你想怎么打?”
“步兵!”
步兵?
庆州城外,一匹平川。
几千铁骑从远处狂奔而来,卷起了滚滚黄沙,当冲到庆州城外的空地上时,骑兵却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灰尘渐渐落地,前方隐隐便能看见庆州城的城墙,而在党项骑兵的前方是列阵以待的士兵,上万人排成整齐的阵形,却鸦雀无声,仿佛那里立着的是上万个铜人,肃然的气氛令直奔而来的党项人有些踟蹰畏惧。他们一路烧杀抢掠,畅通无阻,即便遇到抵抗的军队,那些人也只是打了一下就躲进城池里面,这还是第一回看见汉人的兵主动出城迎战。
七月天空下,烈日焦灼,马蹄不安烦躁地踢动着。为首的党项将领抬起手,顿了顿,猛然打了一个进攻的手势。霎时喊声响起,几千铁骑一拥而上,犹如一股黑『色』的洪流朝着前方那一万人的阵形冲了上去。
那上万步兵却没有党项人这些日子所看到的一样,一见到敌人冲杀过来掉头就跑,或者立刻自『乱』阵脚,而是仍旧一动不动,寂静肃然。直到铁骑即将冲到他们跟前,阵形突然迅速变化。前方的士兵架起了盾牌,紧接着,从盾牌的缝隙之中蓦然横出党项人从未见过的许多长长的兵器,兵器最前方的大刀异常锋利,刷地一声,瞬间将党项人的骏马四腿齐齐砍断。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阵形后头立刻飞出箭矢。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从阵形左右两边冲出了步兵,嘶喊着冲杀上来。
混『乱』之中,远远立于阵形当中的一支骑兵却按兵不动,冷眼旁观。为首的将官目光冰冷地盯着眼前的战场,眼下大部分党项骑兵都冲过来了,才缓缓地抬起手。几乎同时,身后的骑兵一齐拔出了刀。将官打了两个手势,一直静默如山的骑兵霎时像飞『射』出去的箭矢,从左右两翼奔跑而出,像两把利刃一般从党项骑兵当中刺入,将敌军分成了两半,如事先演练好了似的将敌人团团围住。
庆州城墙上,一身银白盔甲的六皇子望着下方越来越明朗的局面,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不忿。
一切都在赵如珝的意料之中,面对敌方骑兵该怎么打,他居然坐在帐篷里面就能指挥得当。先用盾牌挡住敌军的铁骑,接着用斩马刀斩断敌兵的马腿,没有了马,那么党项骑兵再如何凶悍善战也不如他们自己的步兵。趁步兵冲上去消耗了对方大部分兵力之时,再派骑兵出战,简直就犹如切豆腐一般轻松。
难怪父皇这么多年来一直防着平原侯府。
六皇子双手抓住城墙,转过了无数个心思。他有些理解父皇的心思了,赵如珝一个自小在京城里养尊处优的世子爷,从未上过战场都能独当一面,更何况当年平原侯是顺帝亲自培养起来的大将。
“殿下!党项人准备撤退往南边跑了。”身边的一名副将喊道。
六皇子倏地回过神,看了远处的战事一眼,冷然道:“传令下去,城外的骑兵乘胜追击,一定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殿下。”庆州城周将军闻言一怔,“殿下,世子爷不是说了吗?千万不能追击。”
“如此大好机会不追上去将他们的骑兵一网打尽,明天党项人的先锋队伍一到,更加难以对付。”
“可是……”
不等周将军说完,六皇子目光冰冷地瞥了他一眼,沉沉地问:“怎么?周将军忘记谁才是统帅了?或者是你和赵如珝想做真正的统帅?”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周将军闻言一滞,将所有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六皇子冷哼一声:“传令下去,城外三千骑兵乘胜追击,务必将敌军统统杀尽。本皇子此番身先士卒,带领他们杀过去。”
周将军一听瞬间脸『色』大变:“殿下,你乃是千金之躯,万万不可轻易冒险。这种冲锋杀敌的事交给属下们就好了,殿下乃是三军之首,为了大局,还望殿下保重自己。”
“周将军,父皇命我带兵前来,不是让我躲在庆州城里面享清福的。将士们也不愿意看到他们的主将是一个连战场都不敢上的胆小鬼。”六皇子转头吩咐副将,“赶紧备马。”语毕,自己大步走下城墙,跃上亲兵牵过来的战马,命人打开城门,带着自己的亲兵就冲了出去。
周将军拦都拦不住,眼睁睁望着六皇子的身影一下子冲出了城门,顿时有一股大难临头的感觉。
“王副将!”他喊了一声,“赶紧带上两千人追上去,务必要护住殿下安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