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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掌柜连呼叫的时间都没有，两腿一蹬，彻底断气。
一缕长长的黑发，自百里君落的肩头徐徐滑落。
百里君落这才抬头，缓缓看向上方的虚空。
就见一身黑衣的百里沉疴，正站在一条金芒所化的盘龙龙头上，冷眼居高临下地俯瞰自己。
他的手中并未拿着先王弓，而是一把极其普通的弓弩。
见此，百里君落脸色未变，而是轻轻击掌数声，眉眼温柔地笑道：“好箭法，连我都没反应过来呢。”
“百里君落，这次以发代头，下次，本王必要取你的项上人头！”
百里沉疴冰森的话语刚一说完，他的人，连同那条古怪的金龙，眨眼间便无影无踪。
再一看，天气晴朗，空中唯有闲散的点点白云，飘来浮去。
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场意外的噩梦。
百里君落嘴角噙笑，凝视着这片湛蓝清幽的天，唇角的弧度越弯越大，以至于到了最后，他甚至是只手扶额，狂浪地大笑出声来。
他脸上虽笑得肆意张狂，心里却是一片荒芜。
如今，他手中的所有势力，都被百里沉疴连根拔断，自己也差点被他一箭射穿脑袋。
若不是还未收服赫连烨手中的兵权，他丝毫不怀疑，今日百里沉疴，一定会亲手摘了自己的脑袋！
百里君落笑了许久，白雪的两腮都笑出一抹难寻的水潋艳色后，剧烈起伏的胸膛，才慢慢归于平静。
“是吗？”
良久后，百里沉疴才微哑着，轻轻嚼念道。
他的声音里，没有怨妒，没有愤怒，也没有失落所带来的痛楚。
有的，依然是那无尽的迷惘。
第321章 谋算（一）（）
从鞭尸示众的那一日后，战争的阴云，便一直笼罩在宛阳城的上空。
不知是从哪儿传来的消息，说是多年未显踪迹的常天牛常将军，和梁易梁将军又重回宛阳城，就“客居”在三皇子殿下的太和殿中，由此北泱军队里顿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不少原属于这两位老将军麾下的赫连军将士们心思动摇，意欲出走。
这日上午，太和殿的正殿内。
夜惊鸿和百里沉疴并排坐在大殿的主位上，等待两位老将军的到来。
夜惊鸿似乎有点紧张，总是抬手去整理自己的衣襟裙摆。
“惊鸿，怎么了？”百里沉疴见她一会儿捋头发，一会儿摸衣服，动个没停，不由疑惑道：“哪儿不舒服吗？”
夜惊鸿见他还是注意到了自己的一系列小动作，脸上俏红一飞，垂下眼眸：“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紧张。”
百里沉疴闻言，哑笑无语。
他干脆双手扳过她的脑袋，目光认真而凝肃地盯着她的脸看。
或许是特别尊重和重视两位素未谋面，却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她今日确实是比往常，更加悉心装扮了一番。
虽依旧选择了素雅的妃色棉襦绣宫花长裙，但发髻上还是多簪上了几枚芙蓉碧玺花玉簪，还在垂腮的发鬓两侧，各悬上一串五彩流苏东珠球儿，倒是显现出平素少见的活泼与俏皮来。
她今日甚至主动描眉涂红，眉间点了牡丹花钿，唇上抹了栀子花香的口脂，只要她一开口说话，那股带着温热气息的浓艳花香，就从她红润若花蕊的唇瓣，幽幽地、丝丝缕缕地飘进他的鼻间，扑向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百里沉疴把脸一沉，心却灼烫地吓人。
夜惊鸿见他神色不渝，更紧张了。
她蹙起描浓的黛眉，瞪眼问他：“哪里……哪里不对劲？难道我妆花了吗？”
“哼！”
百里沉疴冷着脸，不悦地说道：“你何时如此在我面前精心打扮过？”
顿了顿，他手中的力度又加重了些，十指立即在她粉嫩的脸颊上留下些许淡淡的红痕，比她此刻脸上的淡色胭脂更为赤艳：“不是说女为悦己者容吗？你怎么……”
夜惊鸿目瞪口呆：“……”
话说，自从他俩认识后，一直过着鸡飞狗跳的生活，不是追杀别人，就是被别人追杀，哪里还有时间和心情捯饬自己啊？
夜惊鸿想扶额。
但首先，她还是决定安抚这头已然炸毛的大猫。
“逸竹，我知道了，以后会多花时间好好收拾自己的。”
夜惊鸿抚上他的大手，撇嘴委屈道：“你弄疼我了。”
百里沉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没控制好力度，掐红了她的脸。
听着她娇娇的埋怨声，他赶紧撤回手，有些心虚地沉声道：“惊鸿……我只是希望你能……多重视我。”
夜惊鸿见他还在装，决定把话说明白，顺便给他个小教训。
她眼睛挣了挣，就落下一串儿泪珠。
难过地低下头，夜惊鸿眸里一片水光，黯然垂泣：“但是我们一路走来，历经坎坷，面临那么多的波折，我哪里还有心思装扮自己？”
她抬眼，受伤地看着百里沉疴，哽咽道：“还不是……都把心思放在你身上了啊。”
“可你竟然还说我，还嫌弃我！”
夜惊鸿突然脸色一变，气呼呼地背过身，香肩抽耸，不再搭理百里沉疴。
百里沉疴这下再不敢端着架子了，马上凑过去贴上她的背，又心疼又自责地哄她：“没有，我哪里敢嫌弃你？我只是见你特意为别的男子精心打扮，心里……心里不渝罢了。”
“但我真的没有一点嫌弃你的意思，我那么爱你，只是不想让你的目光，停留在任何别的男人的身上！”
百里沉疴的话越说越急，说到最后直接伸手，轻轻地掰夜惊鸿的肩头。
夜惊鸿倒是没想到，自己偶尔闹一次小别扭，还能把他这么肉麻的请话给诈出来。
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点个赞后，她才止住哭声，回头对他又羞又气地笑，指尖一点他的鼻子，娇嗔道：“看你那乱吃醋的模样，知不知羞？我今天这般打扮，还不是为了你，让你有面子？”
百里沉疴微微抬头，下巴磕上她的指尖，依恋地蹭了蹭，眸光浓而细密地看着她，轻轻翘唇，“嗯”了一声。
夜惊鸿双颊一热，浑身就同被火灼一般烫。
“咳咳。”
就在两人深情对望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古怪咳嗽声，打断了他俩的情潮涌动。
夜惊鸿“噌”地一下将指头缩回身后，将头垂得更低，而百里沉疴则面无表情地转身，抖抖袍角，坐直。
梁易一扭一扭，踏着略带妖娆的步伐，昂头冷艳地自门口徐徐走来。
结果他才向前走了两步，常天牛虎虎生威地大步向前，一胳膊肘就将他撞开一边，黑着脸抢先走到主位下。
梁易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才将将站稳。
削瘦的容长脸迅速涨红，梁易抚正头上的白羽冠帽，手指一点常天牛的糙背，就大骂道：“你个蛮子！走路不看路看天去了？没看见我这么大个活人在道上？”
“哪儿这么磨磨唧唧的，你个妖人！”常天牛脾气大，回身就淬了梁易一口，轻蔑地看着他说道：“你以前也并不是这般男不男女不女的，怕是几年未见癔病越发严重，干什么都越来越娘们了。”
“还带兵打仗呢，还不如回家抱孩子！”常天牛怼完，回身对着百里沉疴一抱拳，人却站得笔直，不见他有跪下行礼的意思：“草民常天牛，拜见三殿下。”
“呵。”
梁易用羽扇，遮住自己满是冷意的脸，还是迈着猫步向前款款行来，来到百里沉疴的面前后，规矩有礼地向他揖手鞠躬道：“草民梁易，拜见三殿下。”
两人都不约而同，或者说是刻意忽略了夜惊鸿的存在，这让百里沉疴心里不爽。
他略微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后，主动侧身偏向夜惊鸿，提高声音郑重介绍道：“她是本王未过门的嫡妻，东璃夜氏。”
第322章 谋算（二）（）
直到此时，常天牛和梁易，才将眼神放在一旁的夜惊鸿身上。
夜惊鸿立即起身，向他二人福身行礼，檀口微弯，轻笑道：“惊鸿见过两位老将军。”
常天牛随意瞥了她两眼，无所谓地“嗯”了几声，又把头扭了过去。
而梁易倒是认真地上下打量了夜惊鸿一遍，但也没说任何话，持扇捂脸，也将头移向百里沉疴。
百里沉疴见此脸色微变，正欲开口喝斥，夜惊鸿马上将手搭在他胳膊上摁了摁，冲他微不可见地摇头。
百里沉疴瞬间压下怒气，深深喘息后，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