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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烂的、还混杂着各种粪便恶臭味的空气，瞬间将她和小猫儿吞没。
但夜惊鸿没有丝毫犹豫，沿着一条窄仄阴暗的小道，顺着长长的石砌走廊，向道路的最尽头快步走去。
道路的尽头，是一处低阶。
夜惊鸿走下台阶，入眼是一个被巨大的铁链重重加锁的暗牢。
暗牢无窗，且只有一般牢房的一半高，方寸估摸着只有十数尺长，夜惊鸿实在想象不出，坐着轮椅的百里君落，是怎么被强行塞进，这跟铁皮棺材一般的暗牢里的。
既然想象不出，那干脆亲自进去看看好了。
夜惊鸿蹙起黛眉，走到被铁锁覆盖的小门前，抬手按去。
结果不待她发出玄尊红光烧断这铁锁，这如织网般层层锁覆的铁锁链，竟然开始动了！
夜惊鸿眸光炽闪，提拎着小猫往后急速跳去。
铁链很快就层层剥落，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重响。
待铁链全数落地，小门从里头轻轻地推开。
一束暗黄的灯光，从门缝处向外延展，一直延伸到她的足下。
夜惊鸿定定神，收回备战的姿态，抱着小猫，弯腰走进门里。
一进门，就见百里君落正坐在铺满碎稻草的地上，双手被反剪着，牢牢铐在背后乌泱泱的石壁上，不得动弹。
但他整体看起来精神不错，除了脸色略微有些发青。
夜惊鸿扫了他一眼，走到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定。
“二皇子殿下，”夜惊鸿没有取下脸上的面巾，只是睁着幽冷的眸子静默地看着百里君落，冷声道：“你可以走了。”
百里君落闻言，微微抬头，对上她深而冷漠的眸子，不由牵起唇角，柔声道：“怎么，难道不应该趁此机会彻底定我的死罪，然后将皇位夺到手中吗？”
“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呢？”
夜惊鸿接过他的话茬，继续说道：“就你的能耐，区区一个暗牢，能困得住你么？”
“更何况……”夜惊鸿略顿了顿，又沉下脸道：“在如此危机的时刻，难道不应该把真凶绳之以法，再谈皇位的事情吗？”
她的话音一落，百里君落立时噤声。
他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突然反问她道：“你就是凭着这句话，说服了那沈老狐狸的吗？”
“我只是问他，在真凶还依然逍遥法外，随时可能制造更多怪物的情况下，究竟是皇位重要，还是百姓的安全重要。”
夜惊鸿边说，边伸手一指百里君落的右手腕。
一道红色锐光自她的指尖射出，落在他腕上的铁铐，铁铐立时被切成两截，坠落在地。
紧接着，夜惊鸿又以同样的方式，将他另一只手上的铁铐切断。
第303章 真凶（三）（）
百里君落皓白的手腕，被铁铐压出两圈血红的压痕。
但他无所谓地扭扭腕骨，活动一下后轻轻放在腹部，抬头看着夜惊鸿微笑道：“多谢夜姑娘。”
“先别急着道谢。”
夜惊鸿不怎么愿意搭理他，语气不咸不淡地说道：“虽然真凶不是你，但真凶却故意将被害人的尸体，和残存的怪物废品扔在你的塔楼里，栽赃陷害。”
说到此，她的声音陡然发寒，看向百里君落的目光也愈趋冷厉：“说明你与真凶的关系匪浅，不然她花这么多心思害你做什么？”
百里君落摇着的细腕微微一顿，凤眸轻而淡漠地扫过她的脸，以及她肩头上那只严阵以待、随时可能炸毛的小猫，忽然笑了。
他笑的时候，和百里沉疴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百里沉疴笑的时候依然满面冰寒，好像他的笑意根本就达不到心底，只有在面对夜惊鸿的时候，才会浅浅地勾唇，露出一抹淡如雪雾清茶的真心笑意来。
而百里君落笑时眸中、嘴边都十分舒展潋滟，长而浓密的眉亦向上一扬，温柔的笑意仿如春天里随风飘扬的玉柳，亦或是夏夜被凉雨打湿的清荷，给人一股清雅舒爽，分外亲切的安全感。
夜惊鸿看着他这般勾魂噬魄的惑人笑容，总算明白百里绯烟以前为何会对他那般的信任。
这个男人……实在太会勾人了。
“喵！”
小猫儿见百里君落，一直对着夜惊鸿这么不加掩饰地魅笑，气得从她肩头一跃而下，浑身炸毛如一颗圆滚滚的全身插满钢针的刺弹，怒叫着就向百里君落猛扑过去！
可它没跑几步，就被眼疾手快的夜惊鸿一把捞进怀中，摁住那不断乱扭乱叫的脑袋。
“别过去，他那头危险的很。”
夜惊鸿低声喝斥道，旋即抬头，冷眼看向百里君落，笃定道：“若我所料不错，制造怪物四处杀人的真凶，应当是萨拉拉。”
百里君落眸中光芒一闪，含笑着点点头：“是她没错。”
夜惊鸿见他如此直接地承认，沉默了一瞬，掉头就往外走。
“那种怪物有专门的名字，用胡狄语来说，就叫‘塔卡’，意思是神之恶惩。”
可夜惊鸿还没走几步，百里君落清幽的声音，就淡淡地飘了过来。
夜惊鸿马上停步，转身凝视着百里君落。
百里君落见她停步，一边轻轻揉搓着自己凌乱的发丝，一边淡笑道：“这是胡狄自上古时代开始，流传至今的一种活人祭，不过许多部落因其做法太过残忍，早已摒弃不用，时至今日，亦只有阿狮兰部落的上层贵族，知道制作塔卡人的全套方法。”
夜惊鸿纤长微弯的黛眉狠狠一蹙，不由自主地靠近了百里君落，声音低哑地问他：“告诉我……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塔卡人的制作方法吗？”百里君落眼睫轻颤，唇边的最后一丝笑意亦荡然无存：“夜姑娘你不会愿意知道，他们是怎么被做出来的。”
话音一落，两人间迅速陷入可怕的沉默中。
夜惊鸿没再多说，只是双目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冷而坚定。
百里君落见此，似是受不住她如此的坚持，无奈地轻叹一声，只能勉强说道：“阿狮兰部落的大祭司一般由皇族贵女担任。”
“她们会主持一个神秘的仪式，将战俘或者奴隶牢牢绑住，先割掉他们的舌头，然后在他们的头顶正上方钻洞，最后往洞里灌入一种特制秘药，能让这些塔卡半死半活，只听命于灌药的女祭司。”
“灌药后，他们会长出如野兽一般尖利的爪子，发出如蟾蜍般的叫声，不能走，只能跳，速度极快，但很快就会死去。”
“阿狮兰部落经常会将不听话的其他部落的人抓去，当着他们族人的面亲自制作成塔卡，以示威赫和警告。”
百里君落说到此，看向夜惊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真实的沉痛，甚至有一层模模糊糊的水雾，如薄纱掩着那剔透玲珑的黑眸：“你还记得，萨拉拉过来时，没有带上胡狄铁骑，却带上近一千的奴隶吗？”
夜惊鸿的脸色，就在他话音落下时，瞬间惨白。
她有些怔愣，震惊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回神。
此时，一股从未有过的滔天怒火，突然自她心中猛地蹿起！
夜惊鸿想也没想，转身就往牢房外冲！
“夜姑娘！”就在她即将跑出暗牢的那一刻，身后的百里君落，突然提高了声音，扬声道：“你有没有考虑过……”
夜惊鸿正弯着腰。
闻言，她冷冷地回头，瞄了百里君落一眼。
而百里君落见她如此冷寒的神色，那双黝黑如耀石的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
不！
是只有对那个人的情感……
他嘴里真正想要说的话，突然就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百里君落脸上还带着些期许和殷切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可他反应极快，话到了嘴边，又生生被他拗成了：“你有没有考虑过，现如今萨拉拉在哪里？”
“你知道她在哪里？”夜惊鸿反问，忽然脑袋里灵光一闪，就想清楚了什么。
用力咬牙，夜惊鸿不过就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萨拉拉的险恶用心，还有她对自家男人，依然没有放弃的痴心妄想！
“可恶！”夜惊鸿一拳头狠狠砸在牢门上，竟是晃得那木制的牢门“哐哐”乱响。
再也没回头搭理百里君落，夜惊鸿憋着满肚子的怒火，一气自天牢里奔出。
可她刚出天牢，与她如影随形的小猫儿突然仰头惨惨一叫，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迅速化成一束金光，光影点点，很快消散在漆黑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