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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公主是乘轻舟快马,日夜兼程赶回来,就连报信的六百里加急快马,也只不过比公主一行人早到两个时辰罢了。两个时辰里,根本无法让大家想到一个妥当的处理办法。
原本这宫中内眷的事,自是用不着朝臣们操心,只要由内府的官员,报进宫去就行了,奈何,此刻的安乐不但是秦国公主,更是楚国皇妃,她回京吊孝,这便是重大的国际事件了。
可怜一干官员们束手无策,皇上找不到,相府的大门敲不开,而太皇太后的灵堂空空荡荡,已经没有棺木了。
在这么一个混乱的状况下,以什么礼节,什么排场来迎接安乐,都是一桩头痛的大事。
最后还是内府官员把事情报入宫中,由皇太后、皇后亲自下令,一切俗礼皆免,直接将公主迎入宫中,这才令一干大小官员,全都松了一口气。
安乐不顾辛劳,日夜兼程赶回京中。她本来不过是个柔弱女子,何曾受过这等颠簸流离之苦。只是她心痛亲人之伤,竟不以身体不适为苦,一路上未叫半句不适。待得赶回京城时,人已瘦了一圈。一入京城,便被迎入宫中。护送她的军队,自然在城外扎驻,不得进入京城。但性德与苏良,却是由她亲自点名,指名要陪着她同入宫禁的。
内府的官员想要拦阻,被安乐怒目低斥几句,即时汗若雨下,不敢再说什么了。
谁不知道这位公主最受宠爱,谁不知道这位公主性子最是固执,太皇太后已逝,皇上又不在,还有哪个会出头当恶人,硬要来管束她,再说她现在还是楚国王妃的身份,到了哪里身边带几个来自楚国的近人,也是对楚王的交待。谁又敢冒着影响两国邦交的险,硬是不让进呢!
即便是皇太后知道安乐要带男子进宫,虽略有不悦,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毕竟安乐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很多事多少还是要注意分寸的。
安乐一进宫,皇后便亲自来迎,姑嫂见了面,少不得抱头痛哭一番。
安乐又问太皇太后灵堂设在何处,皇后一边抹眼泪,一边答:“陛下已亲送太皇太后入皇陵而去了。”
安乐惊愕不解:“国母崩逝,岂有不停灵一月的道理,怎么这么快就送往皇陵?”
“太皇太后崩逝后,陛下伤痛至极,吐血晕眩多次,更加无心理政。是朝臣们恐陛下伤身太过,才劝陛下让太皇太后早入皇陵的。”
安乐二话不说,转身便往外去。
皇后一把拉住她:“你去哪?”
“去皇陵。”
“胡闹。”皇后低声轻斥:“我们是后宫女子,若无旨意,本不该轻易出宫,何况皇陵重地,无旨更不可擅入,再说你是公主,哪能像小家女儿这般,抬脚就走的道理。就算要去祭拜祖母,也该先派人请旨,再令礼部筹办,择了吉日,摆齐了全副仅仗,才好前去。你这般胡来,岂不叫人看轻了皇家!”
“哪里等得了这么多时辰。”安乐急道:“我赶回来就是为了见皇祖母最后一面,这个时侯,谁还去管那些礼仅规矩。”
她用力一挣,想要甩开皇后,皇后却恐怕她当真胡作妄为,拚力拉着她不放手。
一个皇后,一个公主,这边厢拉拉扯扯,别的宫人,早吓得魂飞天外,劝也不是,扯也不是,看也不是,闪避也不是。正自为难间,却见无数宫娥太监,簇拥着皇太后快步而来。
遥遥见二人拉扯,皇太后即时沉下了脸,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二人都停了手,一起施礼拜见。早有知机的宫人凑近跪下,低声说明原委。
皇太后面含怒色,冷冷扫视二人:“你们也太不像话了,一个是一国之后,一个是我大秦公主,就这么当着楚国客人的面,拉扯争执,别说皇家风范,便是普通诗礼之家的自律也没有了。”
二人垂了头,都不敢说话。
“皇后,如今陛下不在,宫中又办大丧,万事待理,你且忙去吧!”
皇后急忙应是,快步退去。
“安乐,你一路赶回来,也累了,先回你宫中歇歇。宫中大丧,就不为你备宴接风了。”
“母后,儿臣想要……”
“我知道你一路赶回,就是为了亲自祭拜祖母,这一片孝心,天人可鉴。只是宫中自有规矩,不可轻乱。你想去皇陵也不是不能,我让人飞马去皇陵问过皇上的意思,只要皇上允了,即刻让人轻骑简从,护送你过去,便是那择吉日、摆仅仗的事,也一概免了。
但在皇上点头之前,就是我,也不能随意做这个主张。“
安乐心中又急又痛:“母后……”
皇太后沉下了面容:“安乐,可是你嫁了楚王,便不再将秦宫的规法放在心中了?可是你觉得,我这母后的话轻如草芥,可听可不听?”
这话说得极重,便是安乐也不由微微一颤,退后一步,低下头,轻声道:“儿臣不敢。”
皇太后这才略舒一口气:“这样才是。”叹息一声,略略挥手:“你去吧!”
安乐屈身行礼:“儿臣告退。”心中却也不觉深深一叹。
容若可以替她承担下一切礼法规矩,为她挡下所有的责任、责难,任她做喜欢做的事,看想要看的人,甚至可以放手让她千里奔驰回故国,为了她,甘心故意拖慢行程,在虎狼穴中多待些日子,而她自己的至亲、自己的国家、自己从小长大的宫殿,却不能容她一个小小的孙女儿,自由地扑向祖母的灵框,看她老去的容颜,真心地痛哭一声。
夜色沉沉中的慈昭殿一片空寂清冷,素鳗白帐,飘摇无依,更是叫人平添一股寒意。
失去了主人的殿阁,冷冷清清,空空寂寂,只有几个侍卫、太监,还在殿外守侯这清冷冷不再有主人的空寂殿宇。
直到远处那辉煌的灯光迄迳而来,映亮一路辉煌。当值的太监、侍卫一起从守卫的地方窜出来,面面相觑,这么晚了,皇上又不在,还有什么人会来这不但没了人,连灵柩都已不在的殿阁。
却见前方无数宫娥、侍女左右分开,露出那一身重孝,在明月之下却依旧清美无双的安乐。
众人一惊,急急施下礼去。
安乐淡淡道:“起来吧!我来祭奠皇祖母,你们不必服侍了。”
慈昭殿本是任何人,包括皇帝在内,不经通传,都不得随意进入的地方,不过,如今重要的人物不在了,也不过是一座废败的殿阁罢了。自然没有人会对安乐的行动有所阻碍。宫娥们各捧香烛、花果,来往穿梭,很快便在殿中,布下供奉之席。
安乐神色肃然,徐徐而入。性德与苏良一直都行影不离,跟在她的身旁。看着她庄然肃容,在灵位前盈盈拜倒,苏良眼中也流露一丝伤感,而性德的神容却只有万年不变的清冷。
安乐在灵前双手合十,徐徐三拜,然后才轻轻道:“你们都退出去吧,我要在这里陪伴祖母的灵位。”
“公主。”侍奉安乐的女官低声唤。
安乐眸中,泪光盈盈,竟是说不出地悲怆:“我不能送祖母最后一程,也该在祖母的殿中,多多陪伴祖母,今晚,我要在这里祭拜祖母,好好尽尽孝道,不得招呼,你们谁也不要来打扰我。”
众人不敢再多说什么,纷纷退了出去。虽然性德和苏良都没动弹,但是他们是楚国人,不受秦宫法规制约,如今的身份是安乐的近身侍从,安乐对他们的陪伴亦是默许,自然也没有人会不识相的多说什么。
转眼间,众人就退得一干二净,沉重的殿门,迅速合拢,把那满殿追念故人的昏黄烛光,全都关在那一个封闭的空间之内。
很快,皇太后与皇后都已经知道了安乐的动向。不过,只要这位宫中最尊贵最受宠,如今身份又极之微妙,不好打不好骂不好管的公主,不再闹着亲自跑去皇陵,她们也就轻松了。
以安乐与太皇太后的祖孙情谊,在不能亲自去皇陵相送的情况下,到慈昭殿设祭,以寄哀思,也是人之常情,自是不必阻拦她的。
两人不但都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反倒叮吟太监们,一定要让让安乐好生祭拜,绝对不可打扰,以免她心中不快。
就这样,慈昭殿的大门紧闭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日近午时,这一场漫长的祭拜仍未结束,慈昭殿的大门一直没开。
那边皇太后已令人备了佳肴,为公主接风洗尘,一叙别情,这里安乐却一直没有出来。
直到皇太后派人来催第三次,才有个管事太监耐不住,小心地在殿门外呼唤,唤得几声,都无人应,渐渐提高声音也无人答之后,终于咬咬牙,告罪再三,强行推开殿门一看,空落落的大殿,竟没有一点人迹。
第四部 浩浩秦风 第二十六集 第八章 孤辰剑寒
快马迎着急风的奔驰,夕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