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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机穿过殿门，下了重重高台，一路走出紫禁城。
太阳才刚刚升起没多久，天边是一片青白的晨曦，微凉的空气中，孟兰江一身白裙，跪在紫禁城外的广场中间。
她头上插的那根易容的金针，已经被她拔出来了。
“果然是你。”赵机脸色更难看了，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孟兰江身边，低头看着她，“朕以为，你已经逃出京城了。”
“天罗地网，哪里那么好逃？”孟兰江抬头看着赵机，眼底是满满的仓惶，“你我夫妻一场，皇上真要如此绝情？”
“事到如今，你反而来怪朕绝情？”赵机被气笑了。
“难道绝情的不是皇上么？”孟兰江眼圈红的像是着了火，她强撑着站起身来，“你我一年多的夫妻，你却每日只知道埋首政务，对我不闻不问。你哪天不是忙到深夜，沾了枕头就睡？你提的政令无法下达，我便立刻回孟府去找我爹。你苦叹钱不够用，我便回娘家去凑。我见你一直穿着先帝的旧龙袍，为了给你做件儿新的，我甚至当了自己的首饰。可你呢？皇上，你对臣妾，哪里有半分的心？”
赵机被孟兰江说的一愣，他细细一想，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你若不出那样的事，朕自然会一心待你……”
“你何曾一心待过臣妾……”孟兰江从怀里掏出个红色的香包来，香包上还绣着鸳鸯，“这香包是臣妾出嫁前绣的，一直想送给皇上，可您竟然从来没给过臣妾这个机会。”
孟兰江说到这里，泪水已经流了满脸。
赵机看着那香包，好一会后忽然叹了口气：“你这是在怪朕冷落了你？朕冷落了你，你就可以下毒害朕？就可以私通外人？”
“事到如今，臣妾怎么敢怪皇上。”孟兰江深吸了口气，再次跪下，冲着赵机行了大礼，“臣妾知道自己罪大恶极，可臣妾不想做废后，请皇上让臣妾死在宫中吧。”
说完这话，孟兰江将那香包举过头顶：“皇上，这份礼物，也请您收下。”
赵机看了眼那香包，原本温和下的眼神多了抹疑惑。
再怎么说，现在孟兰江的父亲造反了，赵机又被孟兰江下过毒，他实在是信不着孟兰江。
孟兰江一直固执的举着香包。
赵机扭头看了眼身后，对着那一直跟在他旁边的锦衣卫说道：“去，接了香包。”
锦衣卫上前，将香包从孟兰江手中接下了。
“谢谢皇上。”孟兰江脸色苍白，她摇摇晃晃的再次站起身来，冲着皇上展颜一笑，“皇上可还记得，我们曾一起放过风筝？”
“嗯。”赵机点了点头。说来有些惭愧，一起放风筝，这是他唯一陪孟兰江做过的事了。
“要是能再放一次风筝，臣妾死也……”
孟兰江的话说了一半，忽然晕了过去，面色惨白，身子软软的就要摔在地上，像是朵凋零在枝头，马上要衰败落下的白色栀子花。
赵机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一把抱住了孟兰江。
异变突生，孟兰江忽然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冲着赵机的心脏便刺了上去。
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下，都带出一管儿血来。
第249章 驾……驾崩了（）
赵机后退了两步，捂住心口的伤，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孟兰江。
孟兰江咧着嘴笑了，露出一排雪白的牙，却笑的没有声音。
紧接着她刀头一转，匕首便插在了自己的胸口。
“篡国的狗贼。”
这是孟兰江说出的最后的话，恶狠狠的。
广场上爆出一声尖叫。
这尖叫不是赵机的，也不是孟兰江的，是那手捧着香包的锦衣卫的。
云千城这会也走到了旁边，打眼便看到赵机摔倒在地，孟兰江用匕首自尽。
她整个人瞬间懵了，站在原地不动，眼眶里的眼珠子颤抖了好几下：“皇上，看看皇上怎么样了？”
那锦衣卫听到这话，才扔掉香包，伸手去探赵机的鼻息。
手指在赵机鼻子底下停留了好久，那锦衣卫一脸惶恐，一声不吭。
“怎么样了？”云千城冲着那锦衣卫喊的嘶声力竭。
“驾……驾崩了。”锦衣卫抬头看向云千城，眼中满是惊慌。
“去，去把议政大臣都找回来……”云千城声音哆嗦着，吩咐那锦衣卫。
云千城的话还没说完，那锦衣卫就扑棱一下站起来，他开始脱衣服。
“你干什么？”云千城瞪着那锦衣卫。
“我得跑，我得跑……是我失职了。”那锦衣卫嘴里叨叨咕咕的，手上动作飞快，没多会的功夫，飞鱼服和绣春刀就被他扔在了地上，然后他一个起纵，直接消失了。
云千城扭头去看别的人。
原本赵机从大殿出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两个侍卫，又由于这是早朝刚结束没多久的时候，广场上本来就有走的慢的大臣，见孟兰江跪在这，便都围过来看热闹。云千城这一打量，发现身边的人着实是不少，皇上驾崩的事，想捂住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孟兰江……”云千城看着孟兰江横在地上的尸体，后槽牙咬的嘎吱嘎吱响。
云千城后悔的不行，她责怪自己为何要救孟兰江，若她死在御花园的地宫里，今天这一切就不会出现。
赵机死了，国将无主。
那接下来的事，想想都觉得惨烈。
“我一直输，一直输，就是因为“不忍心”。父皇的失败，也是因为“不忍心”……”
云千城的眼底深的像是染了墨，她低头看向赵机的尸体。
赵机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先帝的旧龙袍。
这个皇上，竟然一辈子没有穿过只属于他自己的龙袍……
云千城深吸一口气，转身迈步往皇宫里头走，路过一个内侍的时候，一把拽住了那内侍的领子：“去把风回林跟白季都叫过来。”
内侍弯腰点头，转身匆忙离开了。
风回林跟白季很快便来了，三个人聚在偌大的议政大殿，说话都空空荡荡带着回音。
三个人的视线，都不时的瞄向那个皇位的位置。
“封锁皇城，消息绝对不能传到孟将军耳朵里。”云千城看着白季的眼睛。
白季的脸上惊色未定，好一会他才点头：“已经命人封锁了。”
云千城又扭头看向风回林：“我想到了个让孟将军彻底倒下去的计策，不过有些狠毒，想让师傅听听。”
“你说。”风回林的视线依旧落在皇位上，神思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上不是囚禁了所有在京城的孟家人么，有三百多人吧？以人带蛊，送到孟将军身边去。”
“三百二十七人。”风回林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做，就像当年女萝人在渗海沙做的一样。”
“我们把人送到兖州城外，若是孟将军开了城门，那蛊毒就进去了。若是他不开城门，也没关系。孟家军中人，大小将军都是沾亲带故的，我们在城外，每隔一个时辰杀一人。三百二十七人，二十多天，终会触动孟家军中某个人的心弦……”
风回林挑眉：“你想让他们内乱？”
“内乱是最好的，即便不内乱，冲动之下接人进城，或是攻出城，蛊毒就会散进去了。”
“云千城。”风回林将视线从皇位上转开，落在了云千城身上，“你跟你的父亲，跟你的哥哥，一点都不像。”
云千城眼神暗了一下，随后她疑惑的挑了下眉毛：“我有父亲和哥哥？”
“有，但是你跟他们不像。”风回林浅笑一声，“你更像我。”
云千城垂下头，心里一阵难受。
可下一秒，她又抬起头来，巧笑嫣然：“师傅这是在夸我嘛？”
白季抱着肩膀站在一旁，他扫了风回林跟云千城两眼，眼底满是厌烦。
眼不见心不烦，随后白季的视线就一直往议政大殿外头看。
人声鼎沸，刚刚散朝回家的大臣这会已经都回来了。
有锦衣卫在大殿外敲门。
“什么事？”白季问那锦衣卫。
锦衣卫声音低低的，一脸的惊恐：“皇上的遗体，不见了……”
“什么？”白季的拳头一瞬间捏的咯吱咯吱响，“怎么丢的？”
“蒙了黄布，运到了后殿停放。可我刚刚去检查的时候，黄布被窗户吹进来的风吹开，里头，已经不是皇上的脸了。”
“什么意思？”云千城迈上前了一步，“是不是皇上的脸，还是整个人都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