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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妈闭上眼睛，整个人仰靠在床上，没有生息，没有应答。
看见程妈的反应，穆青橙的心慢慢沉入谷底。她感觉到自己心里仅存的一点希望，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涌上心头的绝望，差点将理智吞没。
“为什么？程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铭修？他有什么错，他是无辜的啊，当年他还是个孩子呢。”
程妈闭着眼睛，没有言语，两行泪顺着她满是皱纹的脸滴落。
房间里两个兀自流泪的人，失去交谈的想法，她们各自感伤着那个男人，感伤着无法变更的悲伤过往。
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终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
“过了这么多年，该来的还是会来啊。青橙姑娘，当年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吗？”
穆青橙一边流泪一边摇头，“程妈，这不是真的吧，怎么会呢？你可是程妈啊，是那个保护了他这么多年的程妈啊。您难道不知道，如果他知道”
“不，不能让铭修少爷知道。”程妈终于激动起来，她强撑着支起身子，冲着穆青橙喊，语气中满是焦灼不安。
“青橙姑娘，不能让他知道啊。这些年他有多不容易，你不知道，别人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啊。”
程妈像是陷入痛苦的回忆，“他是几乎死过一次的人，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不能，绝对不能再让他受苦了。”
程妈泪如雨下，几乎是祈求般看向穆青橙，眼中透出的心痛令人动容。
“青橙姑娘，你是好孩子，我看得出，铭修对你的心意，答应程妈，永远不要做伤害铭修少爷的事情。一定好好陪着他。”
看着程妈这个样子，穆青橙不相信，当年迫害卓铭修的事情，也有程妈一份，可是，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穆青橙试探着问，“程妈，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知道，现在又有人旧事重提。我要怎么做才能守住这个秘密。”
程妈流着泪的脸突然间笑了，是那种释怀的笑，她像是从心底解脱些什么。
“青橙姑娘，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解决了，不用担心。这一次，程妈一定能护住铭修少爷。”
老人的话让穆青橙不解，“这一次护住，那之前呢？”
程妈没有回答穆青橙的疑问，只是将自己靠在靠枕上，整个人陷入一种难以言说的，渗透着苦涩的回忆中。
二十多年前，她和丈夫一起在卓家干活，她是照顾少爷小姐的佣人，丈夫因为老实本分，被主人家派做是专门接送少爷小姐的司机。
本来日子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了，可是突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那天接少爷们放学的丈夫没有按时回来，本来大家也没太在意，可是夜幕降临，仍不见踪影，夫人开始着急。
夫人联系先生，始终没有少爷们的消息。
就在大家慌乱之际，程妈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她很熟悉，就是跟少爷一起不见踪影的丈夫。
电话里他的声音很是焦急，程妈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丈夫就让她不要说话，并且在电话里告诉了她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是因为他在外面被人骗，欠了赌债，因为数额太大，无法还上，那些债主威胁他，如果他不按照他们说得做，就直接伤害他女儿。
丈夫在电话中声泪俱下，他说他万万没想到，那些债主是做了个局，让自己上当，欠下赌债，他们的目的就是通过自己，绑架卓家的少爷。
程妈至今还记得，在电话里听到这个消息给自己带来的惊恐和震惊。
他连忙问丈夫，少爷现在在哪里？
丈夫在电话里惨笑，他说现在事情大概已经败漏了，因为歹徒穷凶极恶的争吵，说有人走漏了风声，现在卓家那边已经有部队的人介入了。
丈夫突然间变得很焦急，他说自己时间不多了，他自己是没希望了，就算逃出来，也没脸回卓家。
现在，他会拼尽最后一分努力，护得她们母女两周全。
就在这时，丈夫身边突然发出孩子的呻吟，程妈即可听出那是铭修少爷的声音。
程妈哭着求丈夫，让自己跟铭修少爷说几句话。
此时的卓铭修已经被折磨得神智不清了。
司机想这样小的孩子，又是在半昏迷中，应该不会知道什么，所以将电话递到他耳边。
程妈在电话里，语调轻柔地安慰铭修少爷，让他不要怕，说程妈一定保护他。说让他别惹坏人生气，不要哭闹，很快就会有很接他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程妈的安抚起到作用，刚才在昏迷中还焦躁不安的小人儿，渐渐平静下来。
电话又回到丈夫那边，他在电话里向程妈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忘记我，照顾好女儿，过你们自己的日子。”
那是这辈子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再次见到，就是管家带着自己和女儿，在那个冰冷的房间，看见丈夫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听管家说，丈夫是为了保护少爷，被歹徒生生捅死的。
那时，程妈才明白丈夫之前所说的意思，他是知道事情无法挽回，所以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最后的转机，为妻女争得一丝活下去的空间。
程妈说自己是个没用的女人，每天除了劳作，没经历过什么事情。
突然之间，天塌地陷，她除了搂着女儿痛哭，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她甚至连思念丈夫都不敢，害怕大家发现，卓家的惨剧，也有他的一份。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终于听说，少爷被就救回来了。
她多想去看看铭修少爷怎么样了，可是她不敢，甚至这些日子，她都不敢出现在先生夫人面前。
直到有一天，夫人哭的太过伤心，让她去医院替铭修少爷送餐饭，事情才有了转机。
那天她走进病房，里面漆黑一片，程妈奇怪，为什么不开灯，也不拉窗帘。
她刚想去把窗帘拉开，却被护士制止，说铭修少爷不肯见到丝毫光亮。
铭修少爷的情况，只有先生和夫人知道，谁都不知道铭修少爷的病情如何，受了什么伤，现在好些吗？
程妈摸索着走到床边，轻轻呼唤着“铭修少爷”。
听到程妈的声音，床上没有动静，好久，程妈摸索到台灯，她轻轻打开那盏昏暗的台灯，怕惊扰到房里的人，将光亮开到最低。
微弱的光亮让她终于看清房内的情景，可是引入眼帘的一幕，让她捂住长大的嘴巴，只听得自己泪水滴落的声音。
床上空无一人，在房间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孩子，他身上被包扎多处，可是孩子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他的眼神是空的，只是赤着脚，蜷缩在角落，然后目空一切的发呆。
等程妈走进一点才发现，这个孩子，他整个人在簌簌发抖。
那是一种无意识的动作。
程妈在心里一遍遍叫喊，“苍天啊，为什么要将苦难降临在这个可怜的孩子身上。”
她蹲在卓铭修身边，用手轻轻将孩子冰冷的小脚护在自己手心。孩子没有任何反应，直到程妈在他耳边轻轻呼唤着，“铭修少爷，别怕，我是程妈。”
这句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蜷缩在墙角的孩子才轻轻扭过头，他看的方向是对着程妈，可是程妈在他的眼睛里，看不见自己。
最后，程妈将已经冻僵的孩子抱回床上，慢慢焐热他冻僵的身躯。
至此，卓铭修只能接受程妈一个人的照料，除了他依旧不开口说话，不跟任何人对视。
卓夫人也试图接近儿子，可是除了程妈以外的任何人，只要靠近卓铭修，都会换来他惊恐至极的尖叫，随后他会无意识的伤害自己。
卓城远夫妇俩请教医生，医生也给不出确切的原因，只是说这个孩子是受到过极大的精神刺激，才会下意识的封闭自己。
至于为什么会接受程妈，医生也给不了答案。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答案，程妈却知道，她猜想，是不是在铭修少爷被绑架期间，自己在电话里跟他说过话，那时候，在这个孩子濒临崩溃的时候，是自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这个是她的猜测，一个永远也不敢说出口的猜测。
大概是为了赎罪，程妈在夫人面前发誓，这一辈子，如论付出什么，她都会照顾好铭修少爷，哪怕是要了她这条命。
夫人感激程妈的付出，还跟她抱头痛哭，感念她能这样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