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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峰没工夫和他啰嗦,只说:“你有工夫,过来帮帮忙也好。”
说完这话,他挂断了电话,走回内宅继续待命——方才那个电话若是不打,事后林子枫很可能会对他怀恨在心,而他向来是谁也不想得罪,尤其是不想得罪这位新晋舅老爷。舅老爷那张白脸往下一沉,两只眼睛在金丝眼镜后头一瞪,那副薄情寡义的尊容,谁受得了?反正他是受不了。
从糖盘子里捡了块好糖扔进嘴里,他在椅子上一坐,暂时没有心事,也没有表情,单只是等待,腮帮子上偶尔鼓起一个小包,是他的舌头在和那块硬糖纠缠推搡。
在他那块硬糖融化殆尽之时,雷督理带着林胜男亮了相。
林胜男依然穿着那套大红的衣裤,外头又系着大红的斗篷,头上戴了一顶黑呢子钟形帽,帽子一侧别着一朵钻石镶嵌成的帽花。雷督理一手虚虚的搂着她护着她,一手给她拿着羊皮手套。两人身后又跟了个平头正脸的大丫头,大丫头拎着一只皮箱,亦步亦趋的紧随着他们。
白雪峰见状,不等吩咐,立刻就跑出去张罗汽车。雷督理扶着林胜男迈过几道门槛,正要带着她往汽车里钻时,忽有一辆汽车迎面疾驰而来,硬生生的刹在了雷督理面前。
车门一开,林子枫气喘吁吁的跳了下来:“大帅!”
雷督理以为他上午含羞带愧的逃了走,这两天都未必有脸再来见自己了,哪知道未过一天,他便再次到来。当着林胜男的面,他没敢对着林子枫太皱眉头,只问:“有事?”
在暗淡暮色中,林子枫先瞪了妹妹一眼,然后才对雷督理说道:“倒是没什么事情,就是过来瞧瞧,结果赶得不巧,正赶上了您和胜男要出门去。”
雷督理说道:“不是出门,是回家。我要带胜男回那边府里去住,你要是没事的话,也可以跟着我们过去看看。”
林子枫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此刻他既是把这话说出来了,林子枫便做了个大惊失色的表情:“大帅,不可!”
雷督理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忽然很想亲手把这位大舅子揍一顿。强压脾气笑了笑,他和颜悦色的反问:“有何不可呢?”
林子枫答道:“外头太冷,大帅先带胜男回房吧。真要回去,也不急在这一时。”
林胜男受了哥哥的一瞪,虽然糊里糊涂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她相信哥哥一定是对的,这时就抱住雷督理的胳膊摇了摇:“那我们就先回去吧,本来今天都这么晚了,我也不是很想过去。”
雷督理深深的一点头:“好,听你们的,都听你们的,行了吧?”
然后他把胳膊往回一抽,也不再管林胜男,自己转身就走回了院子里去。
第97章 姐姐(一)()
雷督理脱了外面的大衣,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又把两只脚抬起来架到了茶几上。把双臂环抱到胸前,他歪着脑袋去看林子枫。
林子枫让林胜男回去休息,然后自己走到了雷督理面前,拽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现在他面对着雷督理,还是感觉有些窘,雷督理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瞧,越发让他招架不住,只能垂了眼帘对着地面说话:“让胜男搬家这个主意,不是大帅出的吧?”
雷督理点点头:“对,不是我的主意。”
“那么大帅若是为了胜男好的话,就万万不该照着这个主意来办。大帅请想,那边的太太,对胜男怎么可能会有善意?她让胜男搬过去住,无非是要以此为机会,把大帅重新笼络到她身边去。否则胜男在外一天,大帅便也跟着在外一天,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雷督理笑了一声:“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我这么招人爱。”
林子枫看了他一眼:“大帅,我这并不是玩笑话。若是放在平常,我绝不会干涉大帅的家务事,横竖胜男有手有脚,若是受了委屈,大不了跑回娘家哭一场,也不算什么。可胜男现在正怀着大帅的骨肉,偏她还是天生的体弱,这要是在叶春好那里受了欺负——别说是受欺负了,胜男从小在家母身边长大,家母一指头都没有弹过她,外人给她一点脸色看,她都受不了,她又懦弱,不爱说话,年纪还小,哪里会是叶春好的对手?她真要是气出了个三长两短,伤了腹中的孩子,到时候大帅后悔也来不及了。”
雷督理淡淡答道:“春好简直被你说成妖魔鬼怪了。”
林子枫反问道:“她有着怎样的野心和手段,难道大帅还不知道吗?”
雷督理叹了口气:“我知道,她是你的眼中钉。”
“我不也是她的眼中钉吗?”
雷督理听到这里,忽然又是一笑:“真是邪了门了。你们两个,照理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竟然会结了仇。”
林子枫不接这个话,只抓着主题不放:“大帅,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对情敌有好感的。对于叶春好来讲,胜男就正是她的情敌。大帅每天日理万机,大事都忙不过来,自然也不会时刻盯着家里,到时府里都是叶春好的人,胜男落进了她的手里,还能够有好下场?您是把胜男腹中的孩子当成宝贝来看的,可叶春好会吗?叶春好的年纪又不大,她会容许胜男生出雷家的长子吗?胜男若是顺顺利利的把孩子养出来了,那么万一将来她也有了身孕,她生下的孩子又要往哪里放?嫡庶长幼怎么论?大帅,这些问题您现在是没有考虑过,可叶春好一定是不但考虑过、而且已经考虑出了对策。否则,她怎么会忽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雷督理先是带听不听,听到一半抬了头,开始饶有兴味的注视林子枫。等林子枫把话说完了,他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坏女人。”
林子枫当即摇头:“大帅,我并没有这样批评叶春好。我是说——”
没等他把话说完,雷督理笑模笑样的又开了口:“我是说你。你要是个女人的话,一定是个坏女人。”
林子枫先前是个正襟危坐的姿态,此刻把双手按在大腿上,他依旧是“坐如钟”。若有所思的看着雷督理,他沉默了几秒之后,问道:“我是哪里得罪了大帅?还是大帅认为我的话不对?”
雷督理摇摇头:“我只是有感而发。”
“您应该相信,我对您是只有忠诚、绝无恶意的。”
“我相信。”
林子枫收回了目光:“那就好。”
雷督理把腿放了下来,忽然又问:“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
雷督理站了起来:“你坐你的,我吃饭去。”
不等林子枫回答,他已经迈步走了出去。而林子枫独坐在这屋子里,回想起方才两人那一番对话,他没找出自己的纰漏来,然而想起雷督理对自己做出的三字评语,他又有些沮丧——还不是感觉自己受了辱,纯粹就只是沮丧。
沮丧了约有三五分钟,他打起精神去见了妹妹。对着林胜男,他又低声做了一番秘密的教导。林胜男听得连连点头,颇有茅塞顿开之感,同时越发的痛恨叶春好——真没想到啊,她想,自己差一点就中了那老女人的毒计!
叶春好仿佛是已经过了二十二岁的生日,在林胜男的眼中,真是老得可以了。
雷督理结结实实的吃了一大碗饭,仿佛是要用大米饭来充实内心,否则的话,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虚得慌。他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讲——林子枫就是林胜男的灵魂,而在自己这连吃带喝之际,那灵魂定然已经溜到林胜男面前,嘁嘁喳喳的低语起来了。
两家合成一家的团圆美梦就此破灭,他还是得想方设法的两头跑。这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失败,但也足以让他无精打采。
他也承认林子枫那一番话,并非完全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叶春好当然是个厉害的,他当初看上她,也是因为她不单健康貌美,还有志气和心机,是个能够当家立计的贤内助。当然,林子枫还是言过其实了一点,叶春好再厉害,也不至于要置林胜男于死地,但林子枫作为哥哥,护妹心切,说些神经过敏的鬼话,也算正常。
都正常,都情有可原,谁的错也挑不出。林胜男有孕在身,他不敢招惹她,叶春好刚刚跟他和了好,他不舍得招惹她。他活了三十几年,一贯蛮不讲理,现在却被这两个小女人钳制了住,制得他哑口无言,一句牢骚都发不出。
默默吃完了这一顿饭,夜里十点多钟,他回了卧室,和林胜男一起上床休息。林胜男把脸拱到他的颈窝里,叽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