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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北上;车架从掖庭东面的通明门而出;经过朱雀街、东街坊市;直出德安门。一路上都有先行的苍莽军开道;庞大的车队绕道沂水;进入淮阳地界。
林云熙是此次随行中位份最高的嫔妃,太皇太后年纪又大,自然没有跟去;她的车架就排在庆丰帝之后,可以说是整个车队的最中间。
她就带了青菱和白露白遥几个,董嬷嬷坐镇昭阳殿;琥琳与碧芷从旁协助。这回出行;林云熙在宫中的布置比自己身边还要多,是一点点意外都禁不起的。
车队一日要走三五十里地,沿途停靠在各个建有小行宫的城镇过夜,白天都呆在车上。
没两天,宗室里跟着来的几个半大的少年就忍不住了,回过庆丰帝之后驾着马在车队里来回跑,或是带好护卫往其他各处转个圈,看得林云熙那叫羡慕嫉妒恨!
她只能看看书写两个字,要么被庆丰帝传召到御辇上,要么跟其他嫔妃说说话。
虽然沿途有风景可看,陌上轻烟、稼轩农桑确实让人新鲜,但是从京城洛阳到轩北有三百余里,要走上十来天,看着那群破小孩策马乱跑,林云熙摸摸她的宝贝弯弓,心底有个爪子在挠墙——嘤嘤嘤嘤嘤嘤,我也好想骑马啊啊啊啊啊~
青菱默默地劝道:“主子您就别想了。”
林云熙怒目而视。
“圣人乐得见子侄辈活泼些,但绝对不会让您跟着一起去丢脸的,您就死了这条心吧!”
林云熙扬起来的火苗马上变成了灰灰,透过车帘瞅瞅,马蹄“得儿得儿”地响,其中还夹杂这少年欢快的笑声。
林云熙的脸马上黑掉了,尼妹!这群人就是再戳她心肝啊有木有?!一把遮好帘子,林云熙深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青菱,去瞧瞧襄婕妤她们在做什么。”
青菱应声去了。
林云熙努力不去看外面,默念两边清心咒,让自己好歹把手中的《川蜀游记》看进去一点。
白露从后边拿了一盒豌豆黄,“主子早上吃得不多,现在要不要用一点?”
林云熙“唔”一声,“也好,再去泡杯茶来。”
青菱没一会就回来了,“婕妤正和沈美人下棋,宁婉仪也在;王充仪和钱顺容都在圣人那儿。”
林云熙一顿,心里有点儿不舒服。蓦地又惊醒,调整好心态,将这点儿不快抛之脑后了。
这日天气晴好,碧空万里,成群的大雁结队南飞。到了正午,车队停在沧江边上。茫茫江水奔流,岸边的岩石被惊涛飞浪拍溅地訇訇作响,那倾泻而来的江水彷佛远方没有骤歇的奔雷,挟卷着漫天的飞雨碎沫,恣肆而狂放地蜿蜒奔腾而去。
林云熙怔怔地站在车头,眺望那水汽朦胧的江面,一时心头激荡。江边亦是一派寂静,无论是宗室亲贵还是随行的大小宫人,皆为沧江之波澜壮阔所慑。
未几,众人终于渐渐回过神来,依旧忍不住啧啧赞叹。
林云熙正要走近江畔两步,便被过来传召的内侍拦住,“夫人千万小心,莫靠得太近。沧江暗涛汹涌,江边多峭崖碎石,路滑难行,唯有咱们走的这条官道稍稍安全些。”
林云熙瞅他一眼,是庆丰帝身边的人,知道不是假话,只好遗憾地回首,不再往前。
那内侍道:“夫人不必可惜,圣人要在岫景楼设宴,在那儿观景,可比此处好上百倍。”
林云熙“咦”一声,惊喜道:“真的?”
她倒是在莫老先生的地理考记上看到过,沧江从禹州梦溪流出,自西向东贯穿整个大宋。沧江以壮阔闻名于世,岫景楼建于沧江水势最为湍急之处,凭借江中一块天然高耸的巨石,把整座楼悬空架在江岸与石头之上,楼下便是浩浩汤汤的沧江水。
“夫人若不信,便亲自去看看。”内侍笑眯眯地道,“小的正巧是来请夫人过去的。”
林云熙带上青菱,跟着那内侍走了半刻,果然在江畔一处较为干燥的高地上看见了琼阁飞檐的岫景楼。
因临近江面,整座岫景楼多用玉石打造,配以坚固不易被水汽腐蚀的木材,层层楼台迭起,蔚为壮观。
岫景楼共三层,最下面是历朝来文人墨客写下的诗句镌刻成碑之处,兼之一观景台,可赏无边江景;而上面两层才是达官贵人宴请聚会的地方,最上面还有一处塔楼,极目远眺,巍巍沧江近在眼底。
午宴在第二层,当地的官员请来名厨,摆下酒席,更是安排了歌舞助兴。
林云熙对别的倒没什么感觉,唯有席间一道清汤白鱼,是取沧江特有的鱼种做的,肉质嫩滑,清汤鲜美,回味无穷,让人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酒宴到了一半,半醉微醺的众人哪里还绷得住,几个宗亲一起哄,想要一观江景的文臣武将纷纷上了三楼。
庆丰帝携了林云熙和几个嫔妃词臣往塔楼上去了,一边走一边还低声取笑林云熙,“那道鱼就这么好吃?朕瞧着林卿面前就剩了副鱼骨?”
林云熙揉揉有点发胀的肚子,“难道不好?圣人不也用得很尽兴?”
跟在后面的襄婕妤道:“怪不得容妹妹贪嘴,那鱼做得确实好。”
林云熙回过头去,“襄姐姐也喜欢?方才妹妹看你并没用多少,还以为不对姐姐口味呢。”
襄婕妤只微微笑道:“再好能好过宫里去?所谓过犹不及,便是喜欢也得有个度不是?”
林云熙微一眯眼,这是在说她没有自控力?这么拐弯抹角的抹黑她,真是费劲心思。
不过跟来的都是年轻嫔妃,哪有那么好的定性;甚至随同庆丰帝一起上来的宗亲近臣里同样有人大快朵颐的,襄婕妤这话虽是想踩她一脚,却隐隐把其他人也得罪了。
庆丰帝看了襄婕妤一眼,颇为意外道:“能喜恶不惊,你倒是好定力。”
林云熙淡淡笑道:“襄姐姐阅历丰富,哪是我能比的。”又看向庆丰帝,“妾身就是喜欢,忍不住要多吃两口。”
庆丰帝“哈哈”道:“这一路上各地的吃食哪里没有你喜欢的,朕只盼着别带回去一个球儿。”
林云熙脸上一红,“圣人又笑话我!”
襄婕妤笑意微敛。
“圣人和徽容夫人感情好,要真带个球儿回京,那也是喜事。”
说话的却是庄亲王妃,她年岁不过二十,府里没有侧妃,又与庄亲王感情和睦,早早诞下世子,这会儿眉眼含笑地朝着林云熙肚子看了一眼。
众人闻言皆笑,林云熙果断低头装羞涩。
庆丰帝道:“就承弟妹吉言!”又指指庄亲王,“瞧你媳妇这狭促样,都是你惯的!”
庄亲王拉过王妃的手,“弟弟就这么个媳妇,还生了个好儿子,能不可着劲儿地疼么?”又轻声道:“王妃说得极是,皇兄膝下只得一女,应该要好好努力,别被弟弟比下去了。”
他话说得小声,近处的几人却都听到了。
林云熙捂脸败退,这一家子的无耻果断是遗传的!!
站在他前头的诚亲王转身,手中的折扇敲敲庄亲王的头,“你小子,嘴里尽是这些浑话!”
几人上了塔楼,目光即处,沧江恢弘雄浑,连波涌动,风卷浪高,一路浩浩汤汤蜿蜒九曲,水清石礧,沙白碳漫,盘涡逆流,宛若蛟龙遨游;水声如轻雷阵阵轰鸣,偶有清厉的猿啸声在风中轻荡回响,。
林云熙看得目眩神迷,走近了楼边,一手扶在木栏上。极目远眺,隐隐可见江天尽头那水域开阔处,有几艘小船逆水而行;江上清风吹拂,湿润清新,因是秋天,便有些寒意入侵,林云熙忍不住拢了拢衣服。
她被风吹得略微醒过神来,发现旁边站着的竟是宁婉仪。后者脸色茫然又痴迷,仿佛怔怔入迷,又仿佛失魂落魄。
被林云熙看了两眼,她痴痴然道:“容姐姐,我是头一回看见这样的景色。”
林云熙一惊,宁婉仪没事吧?她是在跟自己说话么?这么平和?没有阴谋没有陷阱??
宁婉仪似乎是在喃喃自语,极轻地道:“井底之蛙……我今日方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林云熙听不大明白,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大宋山河风光无限,你我能观得些许已是难得。”顿了顿,“这里唯有围栏阻挡,但天长日久,不知是否可靠,宁妹妹还是小心一点。”
宁婉仪似乎没有听见般,只怔怔的模样。
林云熙也不再多管她,宁婉仪和她本就没什么交情,反而还有些龃龉,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