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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丰帝闻言一抬眉,林云熙愣了愣,一时记不起此人,茫然道:“这是谁?”
李顺道:“孙司记是尚宫局从六品女官,掌印署文籍之职。”
庆丰帝笑问她道:“怎么,你不认得?”
林云熙蹙起眉摇头道:“妾身还真没印象。”见庆丰帝满面含笑,不由摸了摸额头,心惊胆战道:“妾身年纪还不大,不会得了失忆症吧?”
庆丰帝哈哈大笑,点一点她的鼻尖道:“尚宫局五品之下的女官不计其数,你哪里能记得过来?问问侍奉你的,总有给你记着来拜见过你的人。”
青菱碧芷都摇头不知,倒是秦路想了许久,总算记起来一笔,“主子晋封昭仪时,内侍监、尚宫局都遣人来拜见,这孙司记当在其中。不过主子那时正在安胎,只叫他们在外面请安磕头就让奴才送回去了。”
庆丰帝笑道:“这倒是个人才。”
秦路得了夸奖也不向着庆丰帝讨巧奉承,反而垂头十分稳重规矩的模样,冲着林云熙行礼一拜大表忠心道:“奴才侍奉主子,主子的事奴才时时刻刻放在心上,不敢怠慢分毫。”
庆丰帝不由看了秦路好几眼,点头笑道:“倒是个忠心的。”便命人赏了他两匹绢子,十两纹银。
秦路恭恭敬敬地谢恩退下了。
林云熙面上含笑,她的宫人得到庆丰帝奖赏,她脸上也有光。不过心底还是大赞秦路精明。
圣人那里多少人往前凑?秦路就是得了一时青眼,也难保不被人挤下去。在林云熙这里就不同。他本就是昭阳殿的首领少监,头一份,又这般忠心可嘉,在圣人面前也不忘本分,反倒在庆丰帝那里挂了号。
为着这份才圣人都称赞的忠心,林云熙自然要更重他两分。
待宫人换了热茶鲜果,李顺方去叫孙司记进来。
她三十出头的模样,生的矮矮胖胖,圆圆的鹅蛋脸看着温柔可亲,只是裙摆鞋脚沾了污泥,钗钿凌乱,额头鬓角尽是汗水,连妆容都花了一半。
林云熙心生不悦,这副样子怎么还敢求见?莫说在圣人,就是一般的嫔妃主子,也少不得治孙司记一个有失体统、殿前失仪之罪。
孙司记甫见了林云熙,就“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哭求道:“昭仪救命!昭仪救命!”
林云熙皱了皱眉,庆丰帝也不由闻声看过来。
青菱忙厉声喝道:“放肆!圣人昭仪面前,哪容得你胡说八道?”
那孙司记吓了一跳,又见庆丰帝亦在,哆哆嗦嗦抖了半天,方膝行两步拉着林云熙的裙摆,一个劲儿得哀求道:“昭仪救命!皇后娘娘拿着秀女的事儿要治尚宫局的罪,尚宫求告无门,只怕要被皇后娘娘送去暴室,才让奴婢来求求昭仪!还请昭仪救命!”
林云熙心头一跳,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她道皇后怎么无缘无故找起尚宫局的麻烦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若说皇后不顾庆丰帝的清名,踩着庆丰帝的名声去谋求私心,还只是让她生气不忿。那这回孙司记求救,戳破了皇后的如意算盘,就是极怒!
连庆丰帝都渐渐铁青了脸色,满面阴沉。
孙司记尚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可是满殿寂然,圣人昭仪皆是冰冷的神情,她不由手一缩,放开了林云熙的裙摆,战战兢兢伏下身去,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林云熙原本不知道皇后打得什么鬼主意,可现在看来,就是逼着尚宫局走投无路来求她。等尚宫局求完了,皇后就可以从容处置两个秀女,落实尚宫局受贿,暗中勾结宫妃操纵选秀的大罪。无论林云熙不会不替尚宫局求情,作为惟一一个被尚宫局大张旗鼓求告过的嫔妃,她就是掉进黄河都洗不清身上的嫌疑!
若不是她先一步让人捅破此事、若不是琥琳常先手脚够快、若不是庆丰帝今晚恰好留宿昭阳殿……她手脚冰凉,后背发寒,背上这样一个罪名,哪怕只是莫须有,她都逃不过冷落深宫的结局。一旦她获罪失宠,身家性命自然落于人手,家族子嗣都会被拖累没落,皇后何其狠毒!
林云熙越想越怒,只要不短了她的份例,她向来只管着昭阳殿,对宫中上下事物一概不插手,全由皇后一人主理,没想到这样避嫌不仅没让皇后感念客气,反倒是给了她可趁之机!
她冷冷盯着跪在面前的孙司记,尚宫若真要求她救命,又怎会派这么个蠢货一路张扬?小心谨慎才能保命。多半是皇后的人,为了日后握有证词在手,才叫她舍命来演出戏。
用区区一个司记的命换她林云熙,还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庆丰帝何等精明,又知诸事原委,略微一想就明了皇后在打什么注意,微微眯起眼,目光狐疑着在孙司记身上打转。
林云熙怒极反笑,连道三声好,笑得春风满面、嫣然无方,慢条斯理地让孙司记起了身,还和颜悦色问她道:“你入宫几年了?如今在哪里当差?尚宫怎么会叫你来求我?”
孙司记吓了一跳,忐忑不安地一一答道:“奴婢八岁入宫,已有二十余年。奴婢当初的教引姑姑就是尚宫,奴婢又在尚宫那里当差,尚宫对奴婢多有提携,奴婢感恩戴德,如今尚宫有难,奴婢就是豁出性命,也要替尚宫求情的。”
林云熙微微笑道:“你倒是知恩图报。可惜了,后宫诸事向来由皇后娘娘主理,即便我有心替尚宫求情,也要看皇后娘娘法外容不容情了。”话锋一转,“不过私收贿赂、操纵选秀的的确确是革职流放的大罪。圣人和皇后娘娘明察秋毫,若尚宫若是被冤枉的,自然会还她清白。若她玩忽职守、以权谋私,你再如何求情,我也不会帮她说一句好话。你可明白?”
孙司记瑟缩了一下,结结巴巴道:“尚宫自……自然是清白的。”
林云熙笑着轻飘飘把她打发了出去,“你放心。有圣人在,必不会使一人含冤受屈。”
庆丰帝颇为古怪得看了她一眼,摸摸她的额头,“不烫啊。你没气糊涂吧?”
林云熙没好气地拿眼角瞥他,庆丰帝想了想,把一只胳膊伸出来塞给她,小心翼翼道:“你要不打朕两下出出气?”
林云熙轻轻锤了他一记,道:“我是快气死了。可光生气有什么用?”敛了笑意道:“我与皇后是不大亲近,到底还是敬重她的。她心生妄念要算计我,我难道就是块豆腐能随便被人切了?有什么好怕的?”
她微微叹气道:“我只恼她手段粗劣,还无敬畏之心!我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合皇后心意,她光明正大罚我一顿就是。她是皇后,我是妃嫔,管教我是天经地义的,何必做这般鬼域行径。竟连圣人的名声都敢拿来任意取用,您是皇帝!就算是普通人家,也没有妻子踩着丈夫的脸面的道理。”
林云熙抓紧了庆丰帝的手,掌心里湿漉漉地沁满了汗水,喉头微微发哽,“圣人,你说皇后娘娘是不是恨极了我……”
庆丰帝不由想起皇长子生病那回皇后盯着林云熙的样子。
他原本不明白为什么宁昭替皇后求情,皇后还会露出那种愤怒怨恨的眼神。皇后原来已经这样嫉恨宁昭、容不下宁昭了吗?
他还以为皇后是为了二皇子打算,私心重一些罢了,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要动手除去眼中钉、肉中刺的地步了。
可那是他的皇后,结发元配,她为了他也曾付出良多,虽有过错,但不掩功劳。所以他尊敬她、信重她、维护她,从没有让任何人越过皇后的地位。
庆丰帝感受到手掌里林云熙冰凉潮湿的指尖,她侧头靠在他的肩上,眉间紧蹙。
宁昭入宫不过三年,他竟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他准备让她在皇后面前退让了。
他一边喜欢她,一边又让她受着委屈。
庆丰帝心头蓦地涌上一阵怜惜和愧疚,他温柔地轻轻抚摸过林云熙鬓角柔软的青丝,低声安慰她,“不会的。不会的。有朕在,她不敢……”
等寿安再大一些吧。
他可以封宁昭为妃,再把二皇子的生母提上来。
皇后是仗着膝下的皇子,才会那么有底气和胆量,让皇后有些顾忌,她才不会作出更出格的事情来。
他不能让他的儿子变成皇后的筹码。
庆丰帝把林云熙圈进怀里,沉声道:“储秀宫的事,你看着办吧。”
林云熙直起身来就想推辞,但又想着这是庆丰帝第二回说了,顿了顿,话到嘴边就带了笑音,道:“您还真放心?就不怕我也给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