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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李顺小心翼翼地要告退,又听庆丰帝道:“着人去问问昭仪醒了没有。”
他忙露出笑脸,喜气洋洋道:“方才老奴听下头的宫人说,闻副院判已回太医院值班去了,昭仪那儿必定没事儿,不然副院判也不会端着笑儿回来。”
庆丰帝闻言笑道:“你倒是会讨朕欢心。再去昭阳殿传个话,朕今日要晚一些,让昭仪不必等,困了就睡吧。”
李顺唱了声诺,才躬身出去了。
没过一刻昭阳殿又来人,说昭仪醒了,一切平安,还用了不少东西。李顺欢欢喜喜地再进去和庆丰帝回过话,方才有功夫歇下来在旁边耳房喝一盏热茶。
夜色渐渐深了,风雪欲大,戍守的禁卫军已换了好几次班,就怕天冷冻伤了人,换班的屋子里炭盆炭火不缺,御膳房还添了一大锅骨头热汤,连着不断叫人加水加料。
皇后乘着凤辇,在立政殿左侧偏门外老远就停了,重华宫的内侍一溜烟儿的跑着先去通禀。她轻轻撩起轿帘,雪花如柳絮飞霜,在空中曼舞盘旋而下,她不知怎么就想起那几个跪在昭阳殿外的宫人,心头一凝,拳头微微捏紧。她不是头一回来立政殿,却从未像这次般忐忑不安。
略等了一会儿,去通禀的内侍小步跑了回来,呼吸有些急促道:“圣人请娘娘进去。”
红袖忙取了鸭青织锦镶毛滚边斗篷与她披上,外头的宫人早撑起遮雪的红象骨油面伞候着。皇后扶着红袖的手下了凤辇,冬日里的路又冷又硬,哪怕穿着厚厚的软履,依旧能感觉到脚下汉白玉龙纹石道冰冷的寒气。
殿门口李顺亲自迎出来,口中恭敬道:“皇后娘娘颐安百益。”
皇后忙虚扶一把,“不必多礼。”
“圣人在东暖阁,这便请您过去呢。”
皇后轻轻颔首,跟着李顺往里。立政殿足有三进,两旁皆有配殿偏殿,可说是整个掖庭宫中最大的殿宇。庆丰帝的往常处理政事的地方在第二进,就寝在第三进,而入门的正殿是小朝会与接见大臣的地方,后妃不便从这儿走,便在旁边有开了偏门,皇后或是入侍的嫔妃和外臣便隔开来。
沿着长廊穿过两道门,李顺引着皇后进了暖阁。皇后脱下斗篷,整一整环佩衣衫,方才进去内室。庆丰帝听见有人进来,却未放下手中纸笔,只顾皱眉书写。
皇后敛下眼帘,静然福身道:“妾身拜见圣人,圣人颐安。”
庆丰帝挑挑眉,“嗯”得应了一声,淡淡道:“皇后有什么事,竟要连夜赶来见朕?”
皇后暗暗深吸一口气,一揖到地,肃容道:“崇裕宫宫女飞兰揭发容华唐氏收买御膳房和昭阳殿内侍,谋害皇嗣!”
殿中霎时一寂,庆丰帝猛地扔下手中的朱笔,抬头盯着皇后,冷冷道:“你说什么!”语气森然如刀。
皇后垂首急道:“圣人息怒!妾身才听闻此事,亦是心惊胆战,忙请宫人与尚宫局彻查,搜出唐氏与罪人之间往来暗信,人赃并获。此事是妾身糊涂,监管不力,还望圣人降罪!”
庆丰帝嗤笑一声,“糊涂?你确实糊涂,宫中嫔妃谋害皇嗣,你身为皇后却懵然不知,朕竟不知你往日是如何统领六宫,都像这般纵容姑息么?!”
“妾身知错!”皇后也不辩解,只伏跪于地道:“妾身渎职失察,难咎其责。”
庆丰帝微微阖眼,面上惊怒之意慢慢平静,寂然良久,才道:“还有什么,都一并说了吧。”
“妾身顾念唐氏为帝姬生母,平日多有关怀照顾。她心怀歹念,自当初茯藜香一事后私下对昭仪便有怨恨,此番收买内侍宫人也是早有预谋。”皇后顿一顿,接着缓缓道:“甚至欲陷害妾身,诬陷妾身谋害昭仪。”
“她倒是什么都做的出来!”庆丰帝盯着皇后良久,冷笑,“罢了!她原就是失德不仁之人,朕无意见她。等尚宫局落实了罪名,赐死吧。”
皇后一震,耳畔恍如又声音隆隆作响。赐死?
赐死!
历代后宫里被废的女人大都打入冷宫,要么废出宫门去道观佛寺修行,除非犯的是足可诛灭九族的大罪、亦或为家族牵连,赐死的极为少数。
她背上陡然浮起一层冷汗,宽袖下的双手湿濡,指甲嵌进肉里不觉得丝毫疼痛,脑中嗡嗡,恍惚间庆丰帝喊她起身都未听见。
半响,她才勉力福了一礼,支撑着站起来。
庆丰帝挥手让欲上前去扶的李顺退下,淡淡凝视皇后道:“你是朕结发之妻,朕信你,方才将整个后宫交予你打理。皇嗣事关江山社稷、家国命脉,朕不希望再听见此类嫔妃争斗谋害皇嗣的事。传到外头去,影响朝纲不说,也是丢了皇家的颜面,皇后可能体谅朕的苦心?”
皇后心中苦笑,庆丰帝这是逼她表态。帝后和谐,方能稳定设计,庆丰帝不会夺去她的宫权,却能用唐氏的死敲打她,安分些!手不要伸得太长!
也是为昭阳殿出气。柔嘉帝姬已有五六岁,哪能真不记得生母?唐氏之死,在她和帝姬之间埋下一根刺,若她依旧不肯罢手,只需圣人有意,倘有一日与帝姬反目,她便是不慈之母,声名尽毁,还有脸面为一国之母么?心间失落灰败之余,亦有深深的惧意、怨怼和忌惮——圣人竟宠爱林氏至此!
皇后脸上木然,深深一福,缓缓道:“妾身谨遵圣意,诸位姐妹都是侍奉圣人的,自当和睦相处,断然不会再有差池。”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凰归手贱到剧透……
今天早点放上来吧~
第88章 满月()
次日醒时天光熹微;这日恰是大朝,庆丰帝需往太极殿听政;好生叮嘱林云熙安心休养;并不让她起身,也没用早膳。
林云熙乐得自在,但到底没敢托大;亲自送出栖云轩才回来。
用了早膳后与林夫人一道在殿中踱了一圈儿,她临产不过一月,太医也说要走动走动;一面生产时力气不够。栖云轩里整夜得烧着地龙,满室温暖如春,进了屋便觉身上雪青斗纹宜尔子孙样白狐皮里鹤氅热了,忙脱下来换了一身银红彩绣葡萄纹云雁细锦的小袄,青菱碧芷又端了热水上来给她擦脸。
捧着温热的银杏蜜露喝了一口,对碧芷道:“你去瞧瞧郑师傅此刻在当差么?若他得空,叫他过来说话。”
又见昨晚董嬷嬷几人忙了大半夜,精神憔悴眼下乌青,只留青菱和白露白遥在旁侍奉,打发他们先去休息。林云熙不急着知道结果,庆丰帝既然以玩忽职守的罪名惩治了犯事的宫人,就明面上来说,这件事便到此为止。想要查出元凶,便只能自己暗地里去做,若再纠缠着圣人不放就是不知好歹、恃宠而骄了——宫中想泼她脏水的人不是一两个,何必将把柄送到别人手里?
郑师傅没一会儿就来了,他神色清明镇定,倒似没被昨天的事儿影响,还顺道奉上一小罐腌好的梅子,说是早早备下的,正巧送来。
林云熙择了一粒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极好。梅子都是已去了核的,开胃健脾,见她吃得欢心,郑师傅也笑眯眯的。林云熙请他坐下,又叫白露奉茶,问了几句小厨房的事,郑师傅半份也不隐瞒,从那掌勺的师傅怎么嫉妒他得主子看重啊,一连几个月缩在旁边被排挤啊,趁着林夫人回府硬是接了差事却做不好胡乱准备膳食啊……一一说了。
又道:“老奴留心看了,小厨房里的食材都是每日清早御膳房送来的。往常都是老奴盯着底下的人用新鲜的从头做来,面粉都是现磨的。只这两日由他接手,用的都是御膳房送来的成料。夫人不在,他防老奴防得紧,并不让老奴仔细检验。”
林云熙面色一凝,“你是说有人趁此钻了空子?”
郑师傅道:“老奴也是怀疑。主子用剩下的那些里头搁的东西极少,若非行内仔细查验,根本不露痕迹。而小厨房里并无做剩下的薏米粉、木瓜,大约是被人提前处理了。圣人昨儿罚出去的那几个都是嫌疑最大的,老奴暗中叫人抄了他们的屋子,搜出不少金银细软,但并不离谱,想必是早早就被人收买了。”
她闻言冷笑,“我刚入宫时就揪出了两人不安分的,杀鸡儆不了猴,这几个定然被人制住了。外边的事我已叫琥琳秦路去查,他们在宫外总有家人亲友,即便没有,多少也发了能发笔横财置了外宅——若没有好处,谁平白无故忠心耿耿到命都肯不要?”
郑师傅一向只顾着小厨房,旁的一概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