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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炆昨天回来以后就听了众大臣转述昀城之围被解的全过程,和睿奉帝可能已经和皇上决裂的消息,倒不是这群大臣热衷于议论八卦是非,而实在是此事重大。这些年齐朝和大渊和平共处,关系亲密,这种两国之间关系的维系也许只因两位国君感情笃好,现在二人决裂反目,很难说睿奉帝会不会撕毁盟约,提兵来攻。还是得早做打算和准备。
但大家都没想到,这位昨天早晨羞愤而去的睿奉帝,竟会在此时突然而来,看他那冰封一般的脸色就知来者不善,莫不是想来想去气不过,还要再来和女皇理论清算?
贺云阳见没人有离开的意思,他也不在意,径直向床帐走来。允炆急了,跳起身喝了一声,“不许碰我姑姑。”一掌向贺云阳肩上拍去。
贺云阳沉肩避开他这一掌,反手一指点向允炆的臂弯,脚步却不停,左手已经拂上了床前帷帐。
允炆怒吼道,“我姑姑快要死了,你干什么!”他今天一直在姑姑床前守着,身边没有佩剑,但此时也顾不得了,合身扑过去,拼了命和贺云阳缠斗。
两人拳来掌往地过了数招,允炆已经完全相信了姑姑告诉他的话:齐朝皇帝贺云阳,就是教了你十几年武功的师傅。
他二人的武功路数都是一样,但贺云阳深厚的真力,却是允炆望尘莫及的。
又斗了几招,允炆忽然退开,俯身跪下,叫道,“师傅!”
贺云阳停了手,微微一怔,冷笑道,“你小子倒也聪明。”
“姑姑先前就告诉我了。前日叛军围城,姑姑让我去齐朝求援,她就告诉我,您就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悉心教导我的师傅。”
“呵,”贺云阳笑了一声。床前帷帐已掀开了一半,他看着那个一动不动,不知生死的女人,咬牙恨着,心里疼着,开口缓缓问道,“你姑姑还活着吗?”
允炆向前挪了一步,抓住他的袖子恳求道,“师傅,姑姑她已经不行了。我不知道您和姑姑之间到底是怎么样的,但如果是姑姑做错了事,对不起您,请您不要为难姑姑,您就让她安生地去吧!您心里有气就对我发,徒弟任您打骂,就是您想杀了我都可以,只求您千万别为难姑姑。”
贺云阳脸上的寒意褪了一些,喝道,“你起来!你想什么呢,难道我贺云阳是如此不堪之人,会和一个命在旦夕的女人为难。我是来救她的。”
他扬了扬手里的一个锦盒,“我带了能救她的药来,你若还想让你姑姑活着,就带着那些人都出去,若不信我,我立刻就走,你等到早晨给你姑姑出殡吧!”
允炆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师傅,我信你!”
说完这句,他再不多言,转身向殿门走去,沉声命令,“都出来,一个人不许留!”
最后一个人退出时带上了殿门。隆华殿里就只有他和她了。贺云阳上前一步,靠在了床头,把天景拉起来揽在了怀里。这是他重复过多少次的动作,但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天景的身体似已完全冻结成冰,冰冷僵硬。连胸口都是冰冷的,气息已微弱得像幻觉。就像一具被冰冻了好几天的尸体。
贺云阳取出回天丹,小心地掰开,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捏开她的下颔,放一小块在她口中,再灌下一口茶。
一柱香的工夫,他已把整颗回天丹都送入了她腹中。然后他抱紧她,抱住她的双手,把真力渡入她休内,助药性化开。
天景的身体真冷啊,他也止不住地发抖。忽然就想起有一天她说过的话。
“贺云阳,想想你这一辈子也太亏了。别的男人都是温香软玉抱满怀,你就抱着我这块冰,又冷又硬的,有什么意思?”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有意思啊!这就像是一个挑战,如果能把你这块冰暖化了,那我的本事可就大了。天景,我就不信暖不化你这决冰。”
想起那些往事,就触动了心上那些被她撕开的伤,贺云阳痛得颤栗,下意识把她抱得更紧。就算再冷,起码此刻,这个女人他怀里,最后一次在他怀里!
贺云阳闭上眼睛,终于落泪。他的泪流在天景的脸颊上,就像她也在流泪。她流着他的泪!贺云阳在为他的失败流泪,他用了二十年温暖这个怕冷的女人,恨不得把自己的体温全部给她,却终于暖不化她。他暖了她二十年,却原来只是一个似是而非的影子!
这颗药果然是回天丹。半个时辰后,天景身上有了温度,心跳清晰,呼吸平稳,脉搏和缓稳定。
她活了,以后她都可以活着了,好好地想着她的陆离,不会再有影子来打扰她。
他起身扶她躺下,真想再亲她一下,可他忍住了,没出息也要有个限度,总得给自己留点尊严。
贺云阳出了隆华殿,那些人都站在院里,充满希望地看着他。他点了点头。忽然厉声说道,“你们记着,陈天景醒来,你们就跟她说,是那天解了昀城之围的老者回来救了她。不许提到我。要是谁告诉了她真相,她再去纠缠我……”
贺云阳冷笑,面目阴寒,“若是那样,我必撕毁两国友好的盟约,亲自领兵来伐大渊。而且,我会让大渊成为袤合洲灭亡最惨的一国,我将攻一州屠一州,打一城杀一城!我要把她最珍惜的大渊,一寸寸焚为焦土!”
他大笑着越过一众目瞪口呆之人,洒脱而去,最后一句话是:
“我和陈天景,从此恩断义绝。”
第455章交易做亏了()
贺云阳走后,一群被他的凶狠威胁吓住的人急急地回到隆华殿。发现皇上的情况果然好了很多,贺云阳来之前,她的脸上好像都凝着霜,现在那层霜似是化了,肤色也不再是渗着寒意的铁青,而转成了比较正常的苍白。呼吸有些微弱,但还算平稳。
御医院的首席太医章太医伸手探上了女皇的腕脉,脸上瞬间有了喜色,女皇的手腕居然是温暖的,体温正常,再仔细诊脉,这个年近七旬的老头子欢喜得几乎想跳起来大叫,她经脉里的寒气居然丝毫也无。
陈天景八岁入宫,太医们就开始为这孩子体内的古怪寒气头疼。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病症,也就无从谈起什么治疗经验,除了祛寒温补的方子也没有别的手段。为此没少被视天景公主如至宝的先皇叱责惩罚。治疗天景公主畏寒症的过程,说起来就是一部太医们的辛酸血泪史。后来天景公主做了皇帝,她倒是有自知,从没为自己的身体状况抱怨过太医,反而常常安慰他们,但身为太医,治不好皇上的病,稍有点责任感的都难免自责,总之陈天景从公主到皇帝,都是整个御医院的重大心病。
如今,这块重大心病居然有了如此神奇的转机,简直难以置信。
章太医诊过脉之后是王太医、刘太医、秦太医、彭太医、赵太医……他们排队过来给皇上诊脉,这几位都是从天景入宫后就一直为她诊治的资深太医,他们知道挨个诊脉实在多余,但谁也不想错过这见证奇迹的时刻。
太医们心思简单,只要皇上的病好了,那就万事大吉。可臣子们和允炆却想得更多。如果皇上的病真能彻底痊愈,当务之急就是一定要瞒住她病愈的真相。他们当然不知道那些前世今生的纠葛,只大致从那日皇上在城头和和那个白袍老者的对话中听了个一知半解,再经过自己的分析加工,大致总结出的原因是:皇上除了睿奉帝之外还有一个心上人,就是那个叫什么陆离的,而且还是很深情的样子,于是睿奉帝吃醋了,勃然大怒,与皇上决裂而去。虽然他又拿了灵药来救皇上的命,但并不代表他就不生气了,若是皇上知道了真相再去和他纠缠,难保他不会把刚才的威胁化为真实行动,那样的话,大渊可就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于是大臣们对太医和宫人们下了封口严令,等皇上醒来,就要按睿奉帝刚才交代过的告诉她病愈的原因,而且要说得自然,不能让皇上起疑,动用那种读心的力量得知真相,在谁的身上走漏了消息,就诛谁的九族。
翌日,下了早朝,贺云阳回到御书房,开始起草分割齐朝的诏书。他刚刚得了线报,陈天景已康复无虞,就是身体虚弱,只要调养休息就好。现在,轮到他兑现对贺云海的承诺了。
他拿着笔,一字字写得艰难。前日他对贺云海潇洒放言,“我打下的江山,我为何分不得?”其实正因是他亲手打下的江山国土,再由他亲手分裂,这才更不舍,更艰难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