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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进了屋后,盼儿发现屋里头有不少丫鬟守在床榻前头。
一个骨瘦如柴的妇人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锦被,原本质料上乘的被褥,现下被血染了一层,瘦成纸片的女人脸色蜡黄,双目半睁半合,那副形容枯槁的模样,比起先前好像整整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扫了一眼杨氏微微凸起的小腹,盼儿实在想不明白,像翟耀那种三心二意的男人,哪里值得杨氏拼死为他生下一个孩子?
葛稚川走上前,将布包打开,从中取出了一根金针,在杨氏身上扎了几下。
“夫人,把瓷瓶给我。”
听到这话,盼儿后知后觉地从衣袖中将灵泉水取了出来,葛稚川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一把掰开了杨氏的下颚,将透明澄澈的灵泉水直接灌进了女人口中。
灵泉配以金针,效果的确不差,杨氏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起来,虽然远远比不上普通人,但也比方才那副濒死的模样强上许多。
两手死死捏住锦被,杨氏睁开眼,盯着床头的葛稚川,没有半点儿开口的意思。
“二夫人,小老儿再问你一回,你还想不想活?”
这世上没有谁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但杨氏却很想为翟耀生一个嫡子,她嫁到翟家这么多年,眼见着庶子庶女一个个出世,但她的肚子却半点儿消息都没有,面对公婆的责难与白眼,杨氏心头疼的好似刀割一般。
枯瘦的手掌轻轻覆上小腹,看到杨氏眼里的犹豫之色,代氏死死咬牙,恨声道:“你何苦这么折磨自己?就算现下不落胎,你也活不到临盆的时候。你知道翟耀现下在哪儿吗?他在院子外面陪着杨玉兰,你若是死了,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杨玉兰的,你可愿意?”
杨氏双目圆瞪,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之色,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几乎丢掉了性命,只为了给翟耀生下一个嫡子,而那个男人却在陪着她的妹妹。
杨玉兰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两人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这世上的男人又不是死光了,为何杨玉兰要盯紧了翟耀,甚至还做出那种不知羞耻的事情?
嘴里发出嗬嗬的出气声,眼见着女人的胸脯好似破旧的风箱,不断上下起伏着,盼儿杏眼中忍不住露出了几分怜悯。
说起来,杨氏也是个可怜人,从她嫁给了翟耀的第一天,命运便已经是安排好的了。
两行泪水从浑浊的眼中涌出,杨氏喃喃道:
“我想活下去。”
听到这话,葛稚川二话没说,赶忙写下了堕胎的方子,将药方交给代氏,由她手底下的丫鬟买了药材,亲自在小厨房里盯着,熬好了才端到房中。
杨氏体内的精气大部分都被腹中的胎儿给吸收了,整个人十分虚弱,即使想要打胎,落胎药也必须用温和一些的,若是服下了虎狼之药,要不了一时三刻,杨氏便会暴毙而亡。
正因为这一剂落胎药十分重要,代氏才不敢让二房的丫鬟插手。
杨氏先前服下了生子药,性情大变,将手底下的丫鬟折磨了许久,虽然没有闹出人命,但也足够那些下人们记恨的了,在这种关头,若是杨玉兰将她们其中的几个给收买了,在药里稍微动些手脚,杨氏怕是熬不过这一关。
熬药的同时,葛稚川开始给杨氏施针,细如毫毛的金针刺在女人周身的大穴上,止住了不断流逝的精气。
第178章 暗通款曲()
杨玉兰与翟耀此刻呆在庭院中,下人们拿了金疮药,翟耀满脸心疼的将药粉涂抹在渗出血丝的伤口上,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犹豫,开口道:
“方才大嫂只是太过心急,并不是有意伤害你的,玉兰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女人低垂着眼帘,柔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配上她身上那种淡雅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玉兰明白,大夫人是记挂着姐姐的身体,才会在一时情急之下推了妾身,不过姐姐先前服下了生子药,又折腾了好几个月,即便葛稚川是名满京城的神医,想要将她救回来,怕是也不是什么易事。”
杨玉兰比起杨氏小小整整三岁,今年二十有七,因为还没有生产过的缘故,她的脸蛋身段儿都显得非常年轻,眉眼处带着淡淡的愁绪,翟耀在杨家看到杨玉兰第一眼,就对她动了心思。
翟耀常年流连于花丛之中,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看上了个寡妇自然不会将心思按捺住。
杨玉兰更并非贞洁烈女,她之所以从苏州回到京城,就是为了找到一个好归宿,下半辈子能够风风光光的过活,不必再吃苦受罪。翟耀虽然已经娶妻纳妾,但身份足够高,亲妹妹是当今皇后,正妻还是她的嫡亲姐姐,再加上姐姐嫁到翟家多年,都没有生下嫡子,要是她有个一儿半女的,在翟家的地位就会比杨氏还高,这样的男人对于杨玉兰而言,实在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眉来眼去了一阵儿,翟耀想让杨玉兰当贵妾,但杨氏却死活不愿意,说什么姐妹共事一夫是天大的笑话,正经人家可丢不起这个脸面,因为主母一再阻拦,杨氏又怀了身孕,翟耀想要个嫡子,这段时日便没有再提纳贵妾一事。
哪想到杨氏这一胎并不是自然怀上的,而是服下了生子药,别说平安将孩子生出来,就是想保住杨氏的性命,都不是什么易事。
如此一来,翟耀心里头也对杨氏生出了几分埋怨,认为她为了阻止自己纳妾,什么阴私的手段都使出来了,这种善妒又生不出孩子的妇人,触犯了七出中的两条,不将杨氏休离都算是好的,他对正妻哪里还能有什么怜惜?
“杨氏当真是胡闹,十几年都生不出孩子,我也没有责怪与她,偏偏这妇人动了歪心思,竟然还弄出了生子药,将家里折腾的乌烟瘴气。”
将翟耀脸上的厌恶之色收入眼底,杨玉兰不由幸灾乐祸,不过她面上却不会表露出分毫,微微皱着秀眉,神情中的忧色都快藏不住了,盈盈抬眼看着男人,柔声开口:
“无论如何,还是姐姐的身体最重要,她不希望我入府,那就算了,再等一段时间也无妨,反正只要二爷还对我有心,名分并没有那么重要”
说着,女人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泪珠儿要掉不掉的模样让翟耀看着,心里头甭提有多难受了。
伸出手臂将身段娇柔的女子搂在怀里,翟耀保证道:“玉兰你信我,等到杨氏熬过这一关,我一定会将你接进府。”
“玉兰不希望二爷为难、”
“不为难。”翟耀紧紧握着杨玉兰的手,好半晌都没有松开。
此刻盼儿呆在主卧中,即便葛稚川的针法玄妙,让杨氏不再呕血,但屋里头的那股血腥气还是十分浓郁,她有些受不了了,推开门直接走到了院内,看到翟耀拉着杨玉兰的手,那副深情专注的模样看在盼儿眼里,就跟趴在脚面上的癞蛤蟆一般,甭提有多膈应了。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惊动了杨玉兰,她赶忙将手抽出来,眼神落在面前的女人身上,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警惕。
这女人虽然梳着妇人的发髻,但皮肤匀白细腻,好似抹了一层猪油似的,模样娇艳俏丽,比起自己强了不少。
“不知这位夫人是?”
盼儿看不上杨玉兰,也没有搭理这妇人的意思,冲着翟耀微微颔首,便坐在了庭院中的石凳前头,有丫鬟端了一碗清茶过来,小手掀开茶盖,吹散了上头氤氲的水汽,却没有动口。
杨玉兰脸上满是怯弱,纤细的身子轻轻颤抖着,翟耀心中涌起一丝不满,不过他想到盼儿的身份,知道这妇人是翟家开罪不起的,便只能强忍下这股火气。
“这是陈家酒楼的老板娘。”
杨玉兰刚回京城不到一年,并不清楚盼儿的身份,她虽然听说过陈家酒楼的大名,却不知道这酒楼背后站着定北侯府。
想到一个小小的商户竟然敢对她甩脸子,杨玉兰喉间好像被一团棉花噎住似的,上不去下不来,甭提有多难受了。
眼里划过一丝阴鸷,杨玉兰盯着女人的背影,藏在袖笼中的手死死握拳,修剪得宜的指甲掐在肉里,留下了一道道月牙状的印子。
代氏手底下最得力的丫鬟很快端着药汤回来了,盼儿没有进房,在外头等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代氏跟在葛稚川身后,两人一并走出来。
盼儿走到代氏面前,看着女人面色苍白,额间冒出了几滴汗珠儿,赶忙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擦拭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