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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干吗不娶她,要娶”
邵朗逸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尴尬:“男人嘛!多少有点儿贪新忘旧。我也是这几天才觉着——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她跟了他好几年?那她这个邵夫人算是新人,还是旧人呢?康雅婕一念至此,恼怒忽然变成了气苦,一颗接一颗的眼泪接连滚了下来。
邵朗逸一见,要伸手去拭她的眼泪,康雅婕一把就甩开了他,退到窗边,只望着窗外的一湖田。邵朗逸不紧不慢地跟过去,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她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便去掐他的手背,他在她耳边抽着冷气,却不肯松手:“我知道那天我娶婉凝的时候,她不懂事,惹你生气了。这回都照你的意思来,还不成吗?”
不过时隔三月,邵家又开喜宴,着实叫人大跌眼镜,且这回纳进邵公馆的新人也是个有来历的。这位三夫人芳名蔼茵,父亲是前朝一个姓卢的道台,原也算是书香门第的千金闺秀,只是卢道台上任没两年便遭逢千年未有之变局,无所适从之际偏还拗着些读书人的迂腐,连督抚都弃衙而去,这位卢大人还是抱定了忠臣死节的念头守在官署,果然在乱兵之中“取义成仁”。可惜江山色变,日月一新,皇上都成了丧家之犬,卢道台这个“忠臣”连个旌表都没捞到。
及至卢小姐长大成人,卢家已破败得不可收拾,接下来的事就落了俗套,谪仙蒙尘,堕入欢场,却是一个慧艳思巧的人物,在华亭的交际场里很出了一阵风头。不料人红是非多,两个倾慕佳人的公子哥儿醋海生波,拔枪相向,情场里闹出人命,还打起了官司。正当满城风雨争相看戏的时候,女主角却突然销声匿迹。佳人杳然,空余艳迹,让许多人一番嗟叹,却不知什么时候被收罗到了邵朗逸手里。
如此一来,难免有知情者旧事重提,好事者费心打听,这么有趣的事情不多咂摸几次,着实浪费。
魏南芸啼笑皆非,邵朗逸的寡嫂却在为邵朗逸担心:“听说那女人八字重煞克父克夫,才出了那样的事故,也不知道三弟的八字压不压得住?”
唯独虞夫人对这件事毫无兴趣——她原以为他娶顾婉凝是另有筹谋,现在看来,他说那句“我娶她当然是因为我喜欢她”倒像是实话了。
可要真是如此,那她应承他的事,也就不能作数了。
和顾婉凝有关的最后一条花边新闻,是邵三公子一周之内把一部舞剧吉赛尔陪着三位夫人各看了一遍。观者不免感慨:这样的齐人之福,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得来的了。不过,温柔乡多了一重,邵朗逸待在陆军部的时间反而越来越多,据说是邵夫人打翻了醋坛子整日和小夫人针尖麦芒,英雄难过美人关,三公子也有摆不平的事情,只好躲在办公室里避风头。
“哎,你这宝宝什么时候生出来啊?”陈安琪兴奋地摸在婉凝隆起的小腹上,“我给她当干妈吧。”
“还早呢,要等到明年春天了。”
“那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顾婉凝想了想,笑道:“我也不知道。有时候觉得女孩子好,有时候又觉得男孩子好。”
安琪又换了另一只手摸上去:“到底什么感觉啊?像吃多了一样吗?”
顾婉凝有些哭笑不得,抬手按在她胃上:“吃多了是这里好不好?”
“对了,你给宝宝起名字了没有?”
“没有,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
“都起啊!我帮你想!如果是男孩,邵家”
“安琪!”顾婉凝托着腮,软软打断了她,“你对小孩子这么有兴趣,你自己生一个吧。”
陈安琪立时撇了撇嘴角:“我可不要!人家说女人一怀孕就开始变丑了,我怎么也要等到过了三十岁再生,反正也老了,难看就难看吧!”又端详了一下顾婉凝,“不过,我看你还好。”一边说,一边捏了捏她的脸,“嗯,不错。”
婉凝笑着打开了她的手,正色道:“你总来看我,伯父伯母不介意的吗?”
第187章 新欢/你们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2)()
陈安琪闻言,狡黠地一笑:“他们不知道。他们以为我去了别处。”
婉凝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那你还是不要来了,回头被拆穿了就不好了。”
陈安琪却满不在乎地笑道:“你放心,我这个‘挡箭牌’拆不穿的。”她说罢,见顾婉凝面有疑色,忽然也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之前就想跟你说的,不过那时候我也没想好”她这样的神色和言辞,顾婉凝已经猜到了几分,嫣然笑道:“你家里这么放心你跟他出来,一定是对这人很满意了;他愿意给你当这样的幌子,一定是对陈小姐百依百顺了;既然这样,那你是不是好事近了?”她说一句,安琪脸上就红一层,可听到最后一句,却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还没想好呢!其实,我也想问问你,这人你也熟的。”
顾婉凝听了,脸色微微一变,陈家看重的人,家世必是上选,和她相熟且又讨得安琪欢心的人,只有小霍。这些日子,她从来不去想他,所有和他相关的一点一滴全都被她封禁在了最不愿触到的角落。她只想忘了他,彻底忘了。一分一毫都不要再想起。此时那人的影子突然撞进来,心口就是一刺,勉强对陈安琪笑了笑:
“你不是说早就不想这个人了吗?”
陈安琪一愣,连忙摆手:“哎呀,不是他了,是今天我来的时候,他还问我,要不要再给你找只小狗?”
“是他?”顾婉凝先是讶然,既而又觉得是情理之中,“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我也不知道。”安琪拨弄着靠垫上的流苏,“就像开party,客人陆陆续续都走了,最后就剩下我们俩,还正好顺路。”她俏皮地一笑,“多动心好像也没有,不过,我觉得跟他在一起,蛮自在的。”
“那就很好啊。”
安琪眼神一亮:“你也觉得好啊?那要是我跟他在一起,你这个宝宝就要叫我婶婶了。”
顾婉凝闻言莞尔:“你连这个都算好了,还说没想好?”
安琪临走的时候,吞吞吐吐地同她嘀咕了两句:“我听我母亲说,虞家好像好像虞总长会娶那位霍小姐。她现在是女界联合会的执行委员,还在报纸上开了专栏,说要以美育陶冶国民,很热闹的。”
她只笑微微地应道:“霍小姐的文章我也看到了,确实很好。”
其实她自己也觉得意外,安琪的话竟然没让她觉得有太多惊讶,是因为其实她心底也觉得事情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吗?“然后妙选高门,以结秦晋。”那样的人生是一匹最最耀人眼目的绸缎,金彩斑斓,锦上花开。
她触摸着藏在身体里的那个小生命,居然还能笑出两点梨涡,她见识过最深刻的情意和最惨烈的结局,却还会撞进这样一张网。大概只有亲自试过了,才能真的相信;否则,不管有多少前车之鉴,心底却仍像囚着一只鸟儿,时时扇动翅膀怂恿你:或许,会不一样呢?这一次,只这一次,或许真的会不一样呢?
湛湛的秋日晴空,流云如薄绵,雁字一行,转眼便了无痕迹。她甚至觉得庆幸——扑过火的飞蛾,能全身而退的又有几个?感情这种事,人在其中,总觉得点点滴滴都独一无二;但经过之后就会明白,你们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照片拍得很好,以至于编辑到现在还不能决定该用哪一张做封面,霍庭萱随手翻了一遍,跟电话那边建议:“我想是不是素朴一点的更好一些?前天欧阳总长刚在陵江大学讲过‘勤以修身,俭以养德’,我父亲也很赞同;我这个做女儿的抛头露面,总要顾及家父家母的想法。不过,这未必适合杂志的品位,还是您来决定吧,我一向都相信专业的眼光。”
电话那边自然是诺诺,霍庭萱从记事簿上勾掉了这一行,正翻看着后面几天的日程,霍夫人忽然一个人走了进来:“你再忙,也要想想自己的事。”
霍庭萱笑着坐到了母亲身边:“这就是我自己的事啊。”
“你父亲的意思,之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霍夫人拉着女儿的手,轻轻叹了口气,“你虞伯母一直就喜欢你,前些日子她也跟我提过,我只说要问你自己。母亲知道浩霆先前那些事一定是惹你伤心了,你要是不想,你父亲那里我去跟他说。不过,你要是还如今他身边没有别人”
“母亲——”霍庭萱柔声打断了霍夫人的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