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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主上,”锦瑟怯生生站在那里,低垂着脑袋,两只手不自觉地搅着。
俊草坐在榻边,拉过了她的手。她今日虽然没有穿红,但荀氏为了配了不少首饰,腕上一对翡翠镯子还是自己赏给她的,想不到她竟然给了锦瑟。
“手怎么这般凉,”俊草将她的手捂在掌心,轻轻搓着。俊草以为荀氏会选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没想到锦瑟年仅十五,只比阿玖大了五岁。
“奴婢没事,”锦瑟低头依偎在俊草怀里,微翘的睫毛还在颤抖。
她声音娇如莺啼,神情娇媚可爱,可不知为何,自己就是喜欢不起来,也罢,这回娶妾原不是为了自己,希望阿玖能明白自己的苦心,早些转了心思才好,“你,伺候我就寝吧。”
“是,”锦瑟小心翼翼松开他腰间的绦钩,为他宽下外袍。
俊草留宿了三日才回,阿玖照常将他送到门口,就这样呆呆望着,直到看不清人影。
第184章 如弈()
今日朝上,汪直主动请缨出征辽东,却被俊草驳了回去。郑吉知道,石雅言为此费了不少唇舌,当然也是俊草授意,可他临时反复不定,倒让自己有些不明白了,“既然汪直愿意主动请命,印公为何要当着万岁爷的面阻止他呢?”
“有人唱红脸,自然得有人唱白脸,”俊草淡淡道,“汪直身边还有王越,他不似韦瑛好大喜功,咱们得多防着些。”
郑吉哦了一声,还是紧皱眉头,“奴婢以为,虽然韦瑛被诛,汪直依旧圣眷在身,一旦立下军功日后只怕会更难对付。”
“汪直必定也是如此认为,所以才会决定带兵出征,”俊草眯了眯眼睛,“这场博弈,他在赌,我也在赌,只是不知老天爷最后究竟会属意于谁。”
“奴婢愚钝,怎么越听越胡涂呢,”郑吉无奈地摇了摇头。
“帝王之心与你我不同,澈如琉璃,容不下一丝嫌隙,”俊草唇角微勾,“任他是谁,都不能幸免。”
郑吉终于晓得了他的用意,“可奴婢觉得万岁爷对汪直很好,既没贬黜,也没隔阂,几乎和之前毫无差别。”
“那西厂呢?”俊草微微哂笑。
“西厂近来办事低调了不少,奴婢以为是因为韦瑛受诛,所以才会有所收敛,难道这和万岁爷的恩宠有关?”
“当差办事要学会掌握主动,与其揣测圣意,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俊草眼神一冷,“我让你办的事,进展如何?”
“回印公的话,物证都已齐备,部分人证还在路上,最快也要一旬才能到京师,”郑吉怕他不悦,赶紧补充道,“奴婢已经吩咐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实在没法子再快了。”
“无妨,咱们还有时间,”俊草淡声诽笑,“要紧的是那些人证不能有闪失。”
“印公放心,奴婢派去的都是多年亲信,绝不会出差错。”
两人谈完正事,又聊了几句闲话,常毅在门口回禀,“启禀印公,大小姐入宫了,此刻正在撷英殿觐见太子殿下。”
“知道了,你去那里候着,一会接她过来,再让内厨房多备几道她爱吃的膳食,”俊草按照惯例吩咐。
“是,奴婢这就去,”常毅答应着退了出去。
俊草一直等到正午,还不见阿玖的影子,又打发人去问,才知道阿玖被太子留下用膳。他独自吃过午饭,怕阿玖来找午觉也没歇,直到过了申时,常毅才堪堪回转。
“大小姐呢?”俊草劈头问道。
“大小姐已经出宫,太子殿下亲自送的,大小姐吩咐奴婢回来应差,不用跟着,”常毅低声回话。
“她在那里都干了些什么?”俊草白白等了半日,不禁面有愠色。
“奴婢在偏殿候着,只听到隐约的琴声,还有笑声,大小姐似乎挺高兴的,不过又好像有点怪…”
“啰里啰嗦,你到底要说些什么!”俊草蹙眉诘问。
“奴婢以为,大小姐每回入宫必会探望印公,今日却说有些疲累,直接回了,所以有些反常。”
俊草估摸着她还是为了锦瑟之事怏怏不乐,哼了一声,“我当是什么,大惊小怪!”
“可大小姐从来没有这样过,”常毅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絮絮说道,“大小姐会不会在家里受了什么委屈,要不要奴婢出宫…”
“多嘴!出去!”
长痛不如短痛,她要闹脾气就由她去闹,只要她能忘了自己,怎样都好!不过太子这块挡箭牌却弊大于利,到时候夹缠难清,反倒会成为一桩麻烦事。俊草胡乱想一夜,次日清晨竟在值房门口见到了余琪。
“属下冒昧入宫,还请印公恕罪,”余琪跪地行礼。
俊草不敢耽误皇帝的差事,匆匆吩咐,“咱们边走边说。”
“是,”余琪在他身后低语道,“昨日,锦姨娘不当心跌坏了大小姐的玉佩,大小姐一怒之下将锦姨娘给打了。”
“什么玉佩?”俊草突然停住脚步。
“就是那块有香味的碧玉,”余琪轻声说道,“大小姐的寿礼。”
“锦瑟伤得重吗?”俊草不禁皱眉。
“大小姐说锦姨娘是存心的,笞了四十多下,属下们都拦不住,”余琪垂下了头。
阿玖虽然年幼,却是自己的义女,锦瑟不过是个婢妾,自然没人敢替她出头,俊草挑眉轻斥,“我知道了,以后这样的小事不许随意入宫。”
“属下遵命,”余琪连忙点头,“荀夫人也是担心印公问罪,才哭着求属下跑这趟的,亏得她替锦姨娘挡了几下,大小姐才肯住手。”
常毅在旁听了,心里不免泛起嘀咕,大小姐向来宽厚公允,从不随意欺辱下人,肯定是那个新来的姨娘不规矩,还恶人先告状,也不知印公会不会生大小姐的气。
“常毅,你挑些伤药替我送去,嘱咐锦瑟安心养伤。”
“奴婢现在就去?”常毅知道可以出宫去见阿玖,忽然有些兴奋。
俊草睨了他一眼,“你暗中打听一下,玉佩到底是怎么回事,速去速回!”
“是,”常毅缩了缩脑袋,“奴婢这就去办。”
人证刚刚入京,俊草实在不想为这些小事分神,听说汪直最近常去万贞儿那里,她可是皇帝的死穴,为求稳妥,有些事情还是要抓紧办。
年节刚过,汪直信心满满随军出发,万贞儿已经答应,一旦自己立下军功,她会在皇帝面前多多美言,可他才走几日,皇帝就收到了俊草的上奏。
“这些弹劾王越的奏疏可有证据?”皇帝暗自叹了口气。
“人证物证都有,”俊草找出几册文移,“请万岁爷过目。”
“想不到汪直刚走,西厂就出了这样的事。”
皇帝看似随意地说着,俊草却不敢怠慢,“启禀万岁爷,东厂查了大半年,才找齐这些证据,人证也是不久前刚到京师,奴婢紧赶慢赶,连着整理数日,才将所有文移誊录完毕。”
皇帝信手翻着卷宗,余光却始终停在俊草身上,“你以为应当如何处置?”
俊草想也未想,直接回道,“王越是西厂的人,如何责处还请万岁爷定夺。”
“王越暂领西厂提督,若是他被问罪,西厂便形同虚设,”皇帝淡淡说道。
“万岁爷所言极是,”俊草点头附和,“那就等汪公凯旋而归,再做论处,可也让王越戴罪立功,借以赎过。”
第185章 繁难()
“既已定罪,谈何立功。传朕的旨意,将王越收监问罪,即日起,废置西厂!”
俊草一愣,随即劝道,“万岁爷三思,王越有过,可西厂无过,万岁爷何不另选贤能,暂时代管西厂再做打算?”
皇帝知道,西厂的存在除了制衡东厂,最重要的还是成为自己的耳目,查探民情民意,如今没了贴心之人,西厂不过就是个摆设,还会遭人忌惮。他叹了口气道,“西厂虽然查出不少大案,众臣和百姓却对它嗔怨颇深,看来是朕太过心急,朕本想通过西厂约束官员,为百姓造福,却没料到被人利用,白白枉费朕的一片苦心。朕意已决,你不必再说。”
“是,”俊草看皇帝主意已定,撩袍跪地,“奴婢领旨!”
隔着窗棱,皇帝见他不缓不急,向门外走去,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样的他还真是让人既钦佩又畏怯。自己宠信汪直,设立西厂辖制东厂,让他受了很多委屈,但他始终蛰伏忍耐。今日看来,他才是最大的赢家。他从小随侍自己,性格单纯和善,想不到也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可是,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