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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悦惊怕起来,丈夫去应天府,恐怕也有危险!墨儿去了小横桥,说不准也要遭人暗算。那些人毒杀不成,恐怕还要来设法加害,眼下,我只能拼力护好瓣儿和琥儿。
她伸手将剑掣出一截,剑锋在夕阳下闪耀刺眼银光。她只跟着丈夫比弄过几回,从没有认真练过。真要有凶手逼近,恐怕斗不上两招。她不由得大为后悔,但事已至此,只能尽力而为。
正在慌惧,大门忽然敲响,温悦惊了一跳,门外传来夏嫂的声音:“夫人,是我。”
温悦忙掣回了剑,过去打开门放夏嫂进来,随即又闩好了大门。夏嫂看着她手中的剑,很是诧异,却不敢多问,小心道:“乙哥拿了钱,立即去了。”
温悦回身坐到堂屋里,将剑横放在腿上,手一直握着剑柄,不时扫视大门墙头。
夏嫂将厨具都烫洗过后,才另煮了一锅米,盛了两碟咸菜酱豉。饭端上来,温悦却丝毫不想吃,让瓣儿和琥儿出来,跟夏嫂一起先吃,她则一直握剑防备着。
瓣儿吃过后,让夏嫂带着琥儿去内屋,她也去拿了把短剑,坐到温悦旁边,低声问道:“嫂嫂,可是有人下毒?”
温悦点了点头。“为了梅船案?”
“应该是。你不要在这里,进去,不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若真有人来,躲起来也没有用。我跟嫂嫂一起守在这里,两个人总胜过一个。哥哥也教过我一套剑法。”温悦没再说什么,露出一丝笑,点了点头。两人默坐着,守候了一个多时辰,天已渐渐黑了。
到了傍晚,赵不尤出去敞风,其他小舱只有两间开着门,但舱中都不是那个石青绸衫男子。他又去船头船尾随意走了走,都没有见到那人,可能一直躲在小舱里。于是他在船头吹着风,赏看河景,直到天黑,都未见那人露头,便回到舱中,默坐了一会儿,才上床安歇。
因防着那人夜袭,他睡得很轻,到半夜,果然被一阵轻微响动唤醒,是门闩滑动的声音,很轻,有人在门外用刀尖拨动。自然是那个石青绸衫男子。没多久,门闩被拨开了,随即响起门轴转动声,极慢。赵不尤一直躺着不动,等他进来。看来此人不只是跟踪,还要暗杀。
舱门打开后,又被轻轻关上,随后,和着船的摇晃声,脚踩木板的轻微声响一点点向他移近。赵不尤偷眼觑探,窗外月轮被一大团云遮住,漆黑中只隐约见一个黑影朝自己逼近。他身子虽然一动不动,但全身都已戒备。
黑影来到床边,静立了片刻,似在运气。赵不尤不等他动手,自己猝然伸掌,向黑影腰部位置横砍过去,他这一掌能轻易将砖块劈裂,然而掌缘刚触到衣衫,那人便立即惊觉,急忙一闪,那一掌只削了他一下。是个练家子!
赵不尤随即腾身起来,一拳捣向那人,那人侧身让开,随即竟俯身绕到赵不尤胁下,双臂箍住他的腰身,一只脚绞住他的左腿,而后陡然发力,赵不尤脚下一虚,险些摔倒。他忙用力一蹬,站稳脚跟,同时一肘击向那人后背。那人却已经料到,身子一旋,绕到了赵不尤身后。
盘龙绞!赵不尤在京中跤社中曾见人使过这种招数,是相扑绝技,与人相斗时,盘旋不定,绞缠不止,矫如游龙。使的尽是巧力,稍有不慎,便会被错骨拧筋。
此人刚才这一绞,功力比京中相扑名家只高不低。赵不尤不敢大意,忙提起精神,不等那人从背后缠定自己,双拳弯到腰后,重重向后夹击过去。那人猛一腾身,躲过双拳,跳到赵不尤背上。“咚”的一声,应是顶篷太矮,撞到了他的头。赵不尤趁机扭身一甩,将那人甩开,随即一拳猛击过去。那人身未站稳,就势一倒,接着一滚,滚到赵不尤脚边,双手抱住赵不尤双腿,竟倒竖起身子,双脚绞向赵不尤脖颈。赵不尤知道这招叫“倒龙柱”,厉害无比,忙搂紧那人腰身,猛一弯腰,那人知道要被倒蹶,忙松开双手,躬蜷起身子,头钻到赵不尤腹部。赵不尤不等他换招,双臂用力一抛,将那人摔到地上。那人倒地之后,轻灵一旋,又站起身子,赵不尤隐约见他掏出一样东西放到嘴中,正在纳闷,那人又一弓身,向自己袭来。赵不尤知道不能让他近身,抬起左脚,狠力踢去,那人却侧步让过,继续逼过来。
这时,月亮移出云团,光亮透过窗纸照进舱中。赵不尤这才看清,那人瘦长脸,斜挑眼,几缕细髭须。他的嘴前寒光一闪,原来嘴里咬了一把钢锥。
赵不尤心里一寒,这锥刺恐怕是喂了毒,一旦被这人贴身缠住,就很难防备这锥刺。他忙又抬腿一招千军横扫,将那人逼开,随即抓起桌边那张椅子,用力一撇,卸下一条椅腿,借用霸王锏招式,横挥斜砍,暴风一般向那人袭去。舱室狭小,不时击到墙壁顶篷,不断发出震耳之响。那人的盘龙绞在这威势之下顿时丧失功效,他左滚右闪,不停躲避。赵不尤丝毫不给他喘息之机,连连进攻,渐渐将那人逼到门边墙角。
可就在这时,舱门忽然打开,赵不尤一棍击中门扇,发出一声巨震,门外随即一声惊叫。月光中依稀可辨,是船上的杂役,斜靠在对面舱门上,满脸惊恐。赵不尤略一分神,墙角那人猛地蹿出,从他身侧溜过,随即听到窗扇响,等赵不尤转身时,那人已经开窗钻出,纵身一跃,一声水响。
赵不尤忙奔到窗边去看,月光之下,水波如银,望了半天,才见对面近岸处水上冒出一个黑影,那黑影急速划水,游到对岸,之后便消失于黑苍苍的草野中……
第17章 香袋 耳朵 卖饼郎(。com)
惟刚立之人,则能不以私爱失其正理。
——程颐
清明正午,那只客船从烟雾中消失时,一位中年男子正站在斜对岸焦急地等人。
男子名叫康潜,和当今天子同岁,今年整四十岁,经营着一间古董铺。他本就肝虚体弱,加上这几天忧烦不已,面色越发灰黄,人也越发瘦削,一双眼里,阴沉沉黯黄的愁郁。
不过,即便心里装着事,亲眼目睹对岸大船消失,康潜仍旧惊诧不已。看着白衣道士从烟雾中现身,顺流而下,漂过虹桥桥洞,都已经望不见了,他仍旧呆呆张望着。
正在失神,身旁忽然传来一声低沉之唤:“请问,您是康先生吗?”康潜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个老汉,干瘦佝偻,衣帽破旧,手里捏着一个三寸大小的小布包。康潜忙答道:“是,我姓康。”“先生大名是?”
“康潜。”“那就对了,”老汉将小布包递过来,“这东西给您。”康潜要去接,又迟疑了一下,问道:“谁使你来的?”
老汉摇摇头:“那位客人没说姓名,只说是‘鱼儿’,他要我把这给康先生,说您会赏我五十文钱。”“鱼儿”是康潜弟弟康游的乳名,他人并不知道。康潜向四周张望,并不见弟弟身影,他恐怕是不愿现身。康潜心里一阵怅郁,前日弟弟临出门前,忽然跪下来给自己连磕了几个头,这是生平头一回,看弟弟当时那神色,竟像是永诀……“康先生?”老汉怯生生问道,拿着布包的手仍伸着。“哦!”康潜忙从衣袋里取出一陌铜钱,整七十五文,递给老汉,“都拿去。”
老汉顿时咧开缺齿露龈的嘴,笑眯了眼,连声道着谢接过钱,忙又将布包递过来。康潜接了过来,等老人笑颠颠转身走后,才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香袋,蓝底银线梅纹,香气馥郁,袋角上绣着个“花”字,是花百里锦坊的香袋。他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留意他,又小心解开那香袋,里面装着艾叶、辛夷、薄荷等碎香叶,碎香叶中有一大颗深褐色药丸,另还有一个油纸小包,折角上隐隐沁出些血迹,他心底一阵恶怕,心想弟弟做事自然不会错,便没敢打开油纸包查看,系好袋口,将锦袋小心放进衣袋里。
约好的交货地点是身后的梢二娘茶铺,时候是正午,也差不多了。康潜回身走进茶铺,里面只有几个客人,康潜选了个临着汴河大街的座位,坐了下来。一大早他就从小横桥赶过来,这时才觉得疲乏之极,从昨晚到现在也没有吃东西,虚火冒上来,满额满腋是汗,连手都有些抖。
他知道这梢二娘店里煮的杂辣羹有名,就先点了一碗。羹很快端上来,鲜肚嫩肺,香辣滚烫,很是醒胃。才喝了几口,街上传来叫卖声:“汴梁好饼属哪家?得胜桥边老郑家!油饼脆哎——炊饼鲜!糖饼香呦——辣饼欢!”是个年轻后生,肩着几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