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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歉然地看了顾征一眼,“顾卿,不是朕故意太早出来的,是如意饿了,抢了你的戏。”
第336章:天家无父子()
顾征睨他,“那臣是继续说还是”
如意越哭越大声,简直有毁天灭地之势,把前一刻剑拔弩张的气氛哭得烟消云散。大家都好奇地看着杜恪辰臂弯里的襁褓,脖子伸得老长,想知道那如雷的哭声是来自多大的婴儿,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是谁的。
杜恪辰统统视而不见,对顾征和简飒道:“能先把如意喂饱吗?这孩子肚子一饿就哭,吃不饱也哭,好愁人。你们都别跪了,去把乳娘找来,剩下的事情朕来收尾。”
太皇太后脸色苍白,杜恪辰的出现全然在她的意料之外。陈少严说已经杀了他,一场大火连庞统和王赞这样一等一的高手都未能幸免。陈少严也牺牲了数名精锐,但得到了最好的结果。可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完好无损,还带着一个孩子
她倏地望向陈少严,陈少严那张俊美阴沉的脸上也是毫无表情,眸中寒光毕露,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对杜恪辰怎么样,退一步说,他就算是敢,也没有把握能杀了这个历经沙场征战的男人。
跪在地上但求一死的朝臣们纷纷起身,顺带拍掉袍裾的尘土,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似乎方才发现的事情和他们无关,而这样的求死只是刻意而之的表情,让太皇太后气愤难当。
乳娘很快被带来。从如意哭第一声的时候,王赞已经去找了。如意被带下去喂奶,杜恪辰动了动酸疼的胳膊,把银枪交给庞统,抬步走向太皇太后来时坐的肩舆,一屁股坐了下去,身影歪着。
“方才说到哪了?”他问顾征。
顾征对他的坐姿微微蹙眉,还是回答道:“方才说到臣有太皇太后杀害太上皇您的证据。”
杜恪辰托着腮一直点头,“没错,是说到这里了。不过太上皇我还活着,是不是说明太皇太后就没有杀朕的意图呢?”他转向柳生言,“柳大人,这件事你怎么看?”
被点了名的柳生言从人群中走出来,深深一揖,“依臣看,顾大人纯属是污蔑,离间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的母子感情,狼子野心,其罪当诛。”
这就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能把不利的局面须臾扭转,并很快占据有利的优势。
“顾卿,你怎么看?”
问题又回到顾征的身上,顾征笑着答道:“臣觉得,太上皇平安出现,不代表没事发生,柳大人这么急着撇清一切,难道不是作贼心虚的表现吗?太上皇,您是当事人,这事就不用再问为臣了,为臣不想和柳大人做口舌之争。”
顾征不屑,缩了缩脖子退回去,又说了一句:“祭天大典的时辰快到了,太上皇能否速战速决,这天看着快要下雪了。”
杜恪辰轻嗤,正了正身形,面容微凛,敛去所有的戏谑之色,“母后,朕真的这么不招您的喜欢,非要除掉朕吗?还是说这江山社稷,比您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还要重要?不招您喜欢这件事也不是朕能决定的,朕是您生的,您把朕生成这样,朕也没法改变。可就算您再不喜欢朕,有必要对朕赶尽杀绝吗?您要朕退位让贤,下罪己诏,朕照做了。您要朕在金镛城,朕也去了。您要朕回来,朕也回来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说出来,朕做到您满意就是了,何必做下这等罪孽,等您百年后连十八层地狱都不收您。”
“太上皇在说什么,哀家一句话都不明白。”太皇太后只有装傻充愣,“哀家派了陈尚书去接太上皇,可陈尚书向哀家禀告,说是太上皇住的客栈突然起火,你在大火中丧生,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莫名。如今你平安无事,哀家甚感欣慰。”
有了替罪羔羊,太皇太后毫无犹豫地把脏水泼给陈少严。说简单一点,陈少严就是垫背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下的,她只需要撇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保全自己。毕竟她是太皇太后,她是太上皇的母亲,是皇上的亲祖母。难道一切被拆穿后,杜恪辰还敢亲手下旨杀了自己的母亲吗?就算他敢,朝臣们也会拦着。
杜恪辰认真地看着她,“依母后的意思,所有的事情都是陈少严做下的?”
太皇太后沉默。
“陈少严。”杜恪辰点名,“你自己说。”
陈少严商贾出身,巧舌如簧,攻于心计,可到了这个时刻,他不能把这件事情都推到太皇太后身上,因为说了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说到底,人家是母子,关起门来好说话,而他虽得了太皇太后之命,可口说无凭,他就算是想为自己脱罪,也绝无可能。
“臣有罪。”陈少严扑通跪地,“所有的事情都是臣自作主张,与太皇太后毫无关系。臣乃是废帝之妻祁氏的异父兄长,因祁氏惨死,臣怀恨于心,处心积虑想要置太上皇和太后于死地,故而蒙骗太皇太后,让她以为臣忠心为国。”
杜恪辰神情莫辩,轻抚着下颌,“所以说,你是来报仇的?”
陈少严道:“臣罪该万死。”
“那么朕想知道,你是如何一跃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你是对天下有功,还是为社稷出力?你一介白身,转身就成了朝中二品大员,执掌国之钱银。”杜恪辰想了一下,又把顾征叫出来,“顾卿,你说说。”
顾征被冻得直发抖,被杜恪辰又提溜出来,脸上十分不悦,“臣也不知道,旨意是中书门下核准的。”
简飒也不能继续旁观了,“这事和臣没关系,是萧大人一手起草的。”
杜恪辰挥挥手,“这件先不议。先把陈少严押入天牢,听候发落。至于朕的母后,庞统听令,送太皇太后回素馨宫。太皇太后要为朕祈福诵经,无关人等不得出入素馨宫打扰太皇太后清修。”
“可这件事还没有结论。”简飒对如此草率地了结十分不满,“太上皇还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出来,也好叫大家都明白个中曲直。”
杜恪辰说:“这件不急,时辰已到,还是先祭天吧。”
他明白,有些事情不是现下就能解决的,还是等回宫再从长计忆,不能继续在太庙前争执下去,叫天下人看了笑话。
今日之事,本是不该他出面,由顾征继续发难,逼出太皇太后的实话,也就能盖棺定论。之后,他再出现,让太皇太后死心,这一出闹剧也就算拉下大幕。
可偏偏如意饿哭了,他提前出现,没能让太皇太后方寸大乱,承认自己做下的罪行。
他只能说,还好如意哭了,让他提前现身,否则叫天下人看到母子相残的画面,对大魏朝堂失去信心,离天下大乱只怕也不远了。
自古以来,每个王朝都以孝治天下。虽说天家无父子,可母子之间从不曾有过如此惨烈的相争。不管怎么说,到最后,就算真的能定下太皇太后的罪,难道他真的能下旨杀她不成。
祭天大礼如期举行,杜恪辰换了朝服,还未到午时,大雪纷扬,今冬第一场雪如约而至。
照往年的惯例,大礼过后,天子赐冬衣,百官各自回府祭祀。今年却比较特殊,杜恪辰分发完冬衣,百官无人离开,连柳生言都站在太庙前,不敢挪动半步。
“你们不回去,朕也不会留你们用午膳的!”杜恪辰淡淡地扫过柳生言身后的官员,杀意陡生,“这么多人,牢饭也要煮不少,可惜朕不想让你们吃白食。你们各自回府吧,要是敢出京城半步,立刻血溅当场。不要以为朕会忘了你们的脸,这一路出宫门的时候,你们是如何做的,朕都看在眼里。老管,你都记下来没有?”
管易罢了官,没有官职,只能站在远处观望,被杜恪辰这一点,立刻走了出来,“各府已经有镇西军把守着,出不了岔子。”
“干得漂亮。”杜恪辰又上了肩舆,“摆驾,回宫。”
进了熟悉的宫门,杜恪辰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他宁愿远离也不愿回来,可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殊死之战,他若是不回来,只能是身首异处,或是过着一辈子被追杀的日子。天家无父子,母子亦是如此。
“太后呢?”杜恪辰进宫后,第一句话便是问钱若水。
庞统满头大汗,“回上皇,太后和皇上都不见了。”
杜恪辰揪住他的衣襟,“你再说一遍。”
“太后和皇上,还有萧长信,都不见了。”庞统明明看着萧长信同钱若水和平安一起回宫,以为有萧长信在,绝对不会有人伤及他二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