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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们抢食,传出去了多丢人啊。
杜恪辰咬牙,“可本王那”
王赞只好安慰他:“王爷您吃得不是最差的。”
“还有谁?”
他指了指马厩,“它们都吃草呢!”
杜恪辰手捶胸口,那叫一个郁闷难平。不行,他得去会会那个姓简的。
等他饿着肚子穿过牧场走到另一排的木屋时,又是酒过三巡,客人们都打着饱嗝正在聊天。上首座处,钱若水和一青衣男子谈笑风声,看得出她也喝了不少,两颊泛红,双目柔和,没有了和他剑拔弩张时的冷冽凌厉,如同一幅静默的仕女图,叫人移不开双目。
杜恪辰进来时,屋内立刻鸦雀无声,把目光一致投到他身上,倏地起身跪地行礼,“参见厉王殿下。”
“你们认识本王?”他惊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可他一个都不认识。
跟着简飒来的这些人都是御史台和大理寺的官员,对上行礼已成了他们反射性的动作。当杜恪辰突然进来的时候,他们最直接的反应就是行跪拜之礼。
简飒也赶紧下座跪了下去,“不知是厉王殿下驾到,微臣失仪。”
朝中的官员杜恪辰没几个认识的,姑且不说他离京日久,就算他早年也没有特地了解过,横竖有管易在,他随口一问就能知道。可没了管易,他还真是觉得甚是不顺。
“都起来吧。”他首先能肯定的是,这位简公子也是朝臣,“这位是简公子吧?不知在京任何要职?”
“臣是大理寺少卿。”简飒抬出自己的新官职,而忽略掉他曾是中书舍人的事实,“这几位都是臣的知交好友。年节休沐,结伴出来游玩,蒙殿下不弃,收留我等,还未向王爷见礼,望王爷恕罪。”
杜恪辰抬眸,微眯了眸子,隐隐含怒,“收留你们的是本王的侧妃,而不是本王。本王也没想让你们留下,这都是侧妃的意思。既然都是京里来的,那就暂且留下来,本王少陪了。”
话音刚落,他断然拂袖而去。
钱若水只管看着简飒与杜恪辰周旋,渐渐敛了笑,一句话也不多说。
“王爷似乎动怒了。”杜恪辰来去匆匆,颇让人摸不着头脑,简飒也是满腹疑虑,“你不去看看吗?”
钱若水耸了耸肩,托着腮继续喝酒,“有什么可看的,他愿意来便来,愿意走便走。”
“可他毕竟是王爷。”简飒苦劝。
她轻笑,“你怕了?”
“我有什么可怕的。我只是怕他迁怒于你,害你又受苦。”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一死,来凉州前我已经做好准备了。”钱若水扔了酒杯,抱着两坛酒,把其中一坛递给他,“走,我们到外面去喝,和小时候一样。”
简飒自然地接过,眸光微动,“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钱若水点头,走出木屋却看到站在屋前的杜恪辰,一袭单薄的棉袍独立风中,颇有几分遗世而独立的萧瑟之感。她走过去,“还有其他事吗?”
“大理寺的少卿,他是来接你回去的吧!”杜恪辰不是在问她,而是在陈述一个他确定的事实。
钱若水并不否认,“倘若我要走,你会放我离开吗?”
杜恪辰负手迎风,没有回头,“我若是不放,你还是会走吗?”
“那倒是不会。”钱若水向来坦率,“因为我怕死,也不想死。我还有大把的美好时光可以挥霍,不介意多留几年,等到你倦了乏了,愿意让我自由离去的时候,请告诉我一声。”
“倘若我一直不放呢?”
“那也没关系。”钱若水把大氅披回他身上,“因为你比我老,你总会比我先死的,等你死了,我就能离开了。”
“你”杜恪辰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该庆幸她会陪他一起老,还是为她咒他先死而生气,他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一种无力感遍布全身。他很想冲着她发火,告诉她把她赶出府是为了保护她,他心里有千万个不舍,也比不上看着她被陷害身陷囹圄的无奈与自责。两军阵前,他指挥若定,千军万马之间,他来去自如,唯独对她有着太多无法诉说的苦楚。
“不过你说过,你会活得比我久,这样才能一直保护我。只是这样的话,说过也就忘了。这世间最不可靠的,就是男人的诺言。”钱若水轻叹一声,“我爹最爱的人是我娘,我娘为了他死于难产,可他还是娶了一个又一个的姨娘,只为了钱家的子嗣。男人永远都有自己的借口去推翻曾经的承诺,我早已习惯了,王爷也不需介怀。听说王爷已经上疏朝堂,要废黜我这个侧妃,想必过了这个年,皇上就会新赐更多的女子为王爷开枝散叶。到时候,那些更年轻更美貌的女子也会像我一样,受王爷的宠爱,有些可能会生下子嗣。那么,我恳请王爷,放我离开。”
“佛儿,我找到了。”简飒突然冒了出来,手中捧着一大包的东西,“我特地从京城给你带的烟火,还记得我们每年都会一起呃,王爷也在呢!”
杜恪辰终于回眸,眸中不见光芒。
第148章:本王皮实()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简飒边走边回头,杜恪辰还站在原地,身形落寞,“我怎么觉得王爷还是喜欢你的。”
钱若水不以为然地喝着酒,脚步虚浮,“怎么可能!他讨厌我都来不及呢!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宠我上天,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为了显示他的心胸宽广,对待仇人如同亲人一般。”
“佛儿,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简飒找了一处空地,用衣袖擦去石头上的积雪,“你坐,我去把烟花摆好,喝完这坛你不许再喝了。”
钱若水老实地点头,明媚的笑容如月般皎洁无杂,可就在简飒转身的瞬间,她的脸陡然垮了下来,宛如乌云密布的天空,风雨欲来。
她看着简飒把烟花一字排开,那微弯的腰,那拂地的袍,那疾驰的脚步,都曾是那般熟悉而温暖。可她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是觉得简飒变了,变得变得好像另一个人。
简飒既为中书舍人,若非今上的心腹,怎么突然转任大理寺少卿。若他与今上交心,便会知晓她的身份。可他只字不提,只说是访友,言谈之中也不涉朝政。可从方才的情形来看,与他同行的一干人等都是朝中重臣。
为何这么说呢?
见过杜恪辰的人并不多,他在京中会出席的场合,大部分只允许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出席,而他也甚少主动与人交好。能在见到他的一瞬间立刻认出,并行跪拜大礼,如此礼数周全,俨然浸透骨血之人,不是位高权重也是饱学之士。
钱若水先前没有注意,以为就是简家的随从。看来,她还是掉以轻心了。
如果说简飒是今上的人,他的到来必有所图,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全力周旋。但她更在意的却是杜恪辰,他似乎全然不认识简飒,也不在意他大理寺少卿的头衔。
“佛儿,快看。”简飒在远处招手,“我要点了。”
钱若水起身与他挥手,看着他向她跑来,一路点燃早已摆成一排的烟花桶。烟火次第燃烧,直冲云霄。浓烈到极致的盛放,总是让目光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虽然早已知道盛放到极致终归要回复平静,却还是想要拥有盛放时有璀璨与夺目,就算只是刹那芳华,也会化为永恒的美好。
以往每一年的除夕,简飒都会爬过尚书府高高的院墙,陪着她放完所有的烟花。有时候,她会故意买了很多,怎么放都放不完,简飒也会不厌其烦地陪着她,就算累到上下眼皮直打架都还是强撑着。
可能是因为酒精的作用,钱若水感觉眼眶一热,似乎的泪水正在脱离她的掌控。
“怎么了?”简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面前,“你怎么哭了?”
她用手背拭去泪水,“烟大,迷了眼睛。”
简飒也不点破,夺过她喝空的酒坛,“你的酒量变差了,以前你可是千杯不醉。”
“谁说我醉了。”钱若水伸手去抢,脚下被石头拌住,整个人往前倒去。
简飒一手拿着酒坛,一手捏着火信,只能用身体去挡,才不置于让她摔得头破血流。
钱若水已然醉了,脑袋顺势搁在他的肩头。
他身上有熟悉的墨香,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京城荣兴堂的松墨,加了她最爱的瑞脑香。
“子初,我想家了。”她说,“我想爹了,我想姨娘们的吵闹了。这里**静,如同一座孤坟。我甚至可以预见,我将在这了却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