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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满盛既领了人回来,舒贵嫔着一件月牙白的锦衣,上面用渐变的紫色丝线绣出团团簇簇的紫藤花,一藤一藤煞是生动。
她盈盈走来,向重墨、靖苏二人行了礼,目光落在一桌的佳肴之上,忽而嫣然生笑,“皇上果然偏心,这样好的吃食也不叫嫔妾同享。”说着,娇嗔的轻跺左脚,杏眸似化开的春水望着重墨。
各中风情自是难以比拟。
重墨果然露了笑,似不经意看向靖苏,只见她一脸的平静,不免气结,长臂一伸将近在眼前的舒贵嫔揽进怀里,舒贵嫔娇笑着投入他怀中,半靠在他胸前,娇嗔:“皇上!”
重墨顺势勾住她的下颚,俯低了身子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故意发出“啵”的声音,舒贵嫔羞红了脸,螓首埋在他怀里不敢露出脸来。
重墨笑得极开怀,只那如丝的眼神不时瞥向靖苏。
再如何,靖苏终究是一届女流,目睹这样的香艳的场景,始终会觉得尴尬,便略微别开头,望向外面的海阔天空。
当重墨故意发出的那声音不可避免的传至耳中,靖苏只觉心陡然跳了一笑,一股难言的羞涩随着血液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几乎令她坐不住,只凭着一股子倔强强撑着。
碎玉流苏自左鬓发间垂下,折出莹润光泽,抵不过她玉面盈盈,嘴角稍稍呡着,不经意泄出一丝的不安。
重墨看在眼里,笑意更深,出口的话越发风流不羁,“雅儿好香,告诉朕,你抹了什么东西,”头凑到舒贵嫔颈间胡乱嗅着,舒贵嫔觉着痒,扭身闪躲,发出咯咯的笑,身子如一摊春水化在他怀中。
靖苏终于忍不住,倏地站起来,宽大的袖摆带翻桌上玉碟,乒乒乓乓一阵脆响,她双手紧握成拳,深吸一口气,福身行礼:“皇上忙着,臣妾先行告退。”
目送她离去,重墨露了得意的笑。
怀中,舒贵嫔眸光闪烁。
船上看到的夜景格外美些,暮霭苍穹一览无遗,繁星点点数也数不尽,远处雾霭沉沉,已是一片夜深人静,仿佛只有自己踏着夜色淡看苍生。
此时已是夜深,甲板上站着两名当值的侍卫,腰间佩着长剑,似猎鹰一样机警的观察四周。靖苏便立在船头,一袭素衣飘飘,墨发飞舞,似要随风化去。
夜风吹得紧了,有些些凉意,靖苏缩了缩肩膀,仍是不舍得进舱里,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美的夜,这样壮阔的景。
况且,隔壁的卧房里,皇上同舒贵嫔正在…她是被他们闹出的动静吵醒的,才会夜半在这里吹风,然后便看到了这样的景。
风似乎更急了,夹着些许潮气,远处的景已经朦胧,只有眼前水面翻腾的浪花分外清晰,似要扑到脸上来。
“娘娘当心,不要站得这么前,小心掉到水里去。”身后突然说话。
靖苏一惊,下意识回过头去,入眼是两张朴实刚毅的面庞,右边一人长相俊秀些凝神看着前方,左边一人面色稍黑却是看着她,想是方才说话之人。
靖苏看了他一眼,他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低下头去并不敢看她。
靖苏突然就笑了,道了声谢,往后退开几步。
“不,不用,不用谢!”那人连连摆手,面上浮了几分羞涩。
靖苏却是不知,这两人便是她禁足芙蓉宫期间看守宫门的张北宣同武彻,细细算来他们于她也算是有救命之恩,只是那段伤心的事她不愿提,俚末等人便也闭口不谈。
她已转过头去望着前面,听得身后另一道稍冷的声音斥着:“你不要命了,还不用心当差。”
先前出声提醒她之人浑不在意道:“怕什么,我又没有对她不敬,想当初她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你还不闭嘴!”
然后便没了声响。
靖苏微讶,到底也不曾往心里去。
又过了不久,瑶惜寻来了,似漫不经心说道:“夜了,娘娘回去歇息吧,旁人都已歇下了。”
靖苏闻言偏头看她,红色云纹宫灯下,瑶惜神色如常,只静静看着她。
“走吧,”靖苏似轻叹,随即旋身,素衣飘飞,划破夜色,进了船舱。
宫中素是藏不住消息的,皇上带着一班宠妃出了宫,言行自然时时受到关注。龙船还未驶出京城,俪妃荣耀无比的消息已经传回宫里。
皇后坐在牡丹宫的金椅上,听着奴才的禀告,搭在扶手上的手一点点收紧,紧紧扣住翘起的凤首,力气大的似要把那凤首生生掰下来。她不过区区妃位,如何能僭越享皇后之尊?!!如此,把她这个正统的国母置于何地?!!
皇后勉强维持着镇定打发了报信的宫人,待人走出宫门,一张脸立刻沉下来,猛地一挥手,扫落身后紫漆描金山水纹香几上摆着的一盆牡丹,青瓷的花盆摔成粉碎,几朵盛放的牡丹亦残败了花叶。
香泠知道主子平素极爱这些牡丹,忙不迭便要去收拾,被皇后喝住,“不必拣了,都扔了,花开得再好又如何,终究是死物,自以为守住这满室的富贵,便真能人如其花,一道富贵,看来,不过是痴心妄想,牡丹如何,芍药又如何,还不是只得任凭那芙蓉称王。”
“娘娘息怒,”香泠一直随侍皇后身侧,自然知晓皇后的辛酸不易,然她终究人微言轻,岂敢妄议主子,便只劝着,望主子能消消气。
“息怒?”皇后冷笑,“本宫有什么可怒,本宫是中宫皇后,只要回了宫,她还不一样要向本宫下跪请安。”
香泠低着头,并不敢去看主子狰狞的面容,百里的繁华亦掩盖不了后宫的肮脏,它就是一个会噬人的妖怪,吞了无数韶龄女子的性命,吃了她们的心,把她们变成一具具披着美艳皮囊的魔鬼。
即便是中宫皇后,也不能幸免。
香泠打小就是侍奉皇后的,四年前,孟大将军在一次大战中不幸殉国,临死之际修下血书恳请皇上照顾她唯一的女儿,于是,皇上下旨封为“如妃”,住进了芍药宫。
一晃至今已是四个年头,她却几乎已经记不起主子少时的模样。花前月下那个浅笑盈盈的女子终是消失在了这百里红墙。
一零七 静好()
船上的日子漫长而无趣,沿岸的风景看得多了也会变得无趣,靖苏渐渐不再立在窗前看景,反是歪在榻上的时间久一些。
出宫已经第三日,除了第一日的“盛宠”,皇上再不曾召见她,即便偶尔碰到,也是当作没瞧见她一样。靖苏越发觉得他的行径古怪,难以琢磨,却也庆幸可以离他远些。
只是俚末不在身边,瑶惜又非体己之人,一日也说不上几句话,她整日里闷着,觉得自己怕是要被闷出病来。
衣襟里贴身收着的那个褐色纸包捂了几日,每一次她想取出来,手伸到一半又放弃了,再忍忍吧,至少也要等下了船才行。
“皇上的意思你还不明白?他是想,”
“我怎么不明白,两个都倔,难办。”
“难办也得办哪,你瞅皇上这两日的面色,我是看都不敢看一眼。”
“你就瞎吧,还能有你满公公不敢的事?”
“得了,要满宫里都是这样的主,我早去见阎王了。”
“……”
然后,没了声音。
这话摆明了是说给她听的,靖苏回味过来,只无趣的笑笑。
皇上对她…怎么可能?!!
到得午后,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她只当是瑶惜送晚膳进来,并没在意,孰料,响起的却是一把男声,带了十分的慎重,“俪妃,不许再同朕置气了,嗯?”这三个月,他只想同她一起好好的过。“朕知道你想出宫已久,这一次就当全了你的期盼,咱们一道好好在江南游历一番。”
靖苏终于抬起头看他,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一双紫色的眸子静静凝视着她,无比的…真诚,她久久望着他眉宇之间的那一抹愁,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自那一日起,晟元号上当差的宫人发现,皇上脸上的笑多了,不再一直沉着脸,他们终于也迎来了万物复苏的春天。
满盛最是开心,一张布了褶子的脸笑得跟朵花似的,鞍前马后不遗余力,只有瑶惜,依然是那样,不苟言笑,不多话,静静落在靖苏身后,仿佛一个影子般。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重墨批折子的时候,靖苏捧了册书在旁边看,间或也会替他斟一杯茶,倦了便靠在榻上睡了,醒来身上披着他的外衣,看到的是他温柔的眼。
靖苏话不多,重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