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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信,是因为他怜悯自己被困宫中不能看到江南春色,还是他有别的什么目的?
想害她吗?那也没必要将自己牵扯进去。难道仅仅是想寻一个可以抒发感想之人?也不能,他们不过才见了几次面。
她百思不得其解,一双姣好的柳眉越蹙越紧。皇上不时的刁难已令她疲于应付,瑞亲王意欲不明的举动更令她心惊。
这幽幽深宫,果然并不适合她。
她行至书桌跟前坐下,研墨提笔,迅速写下一封信,用信封装好了,压在砚台之下,又拧眉坐了一会,便上床歇息了。
无奈怎样也睡不着,各种在白日里被她强行压下的念头纷纷涌了出来,凌虐着她的心神,几番辗转难眠,仍旧坐了起来,披衣下地,将信从砚台下取出来捏在手里,踌躇不已,最终仍是一咬牙,将信撕碎了,丢进焚着梨木香的雕花熏炉中。
活了十七年,她总该为了自己好好的活一次!
临下江南的日子愈来愈近了,俚末同剪月整日忙于收拾行装,南下要三个月之久,应季的衣裳要备下不少,日常惯用的寝具、茶具、茶叶,香料,还有脂粉、珠翠玉琅,还有主子喜欢的书册、笔墨,零零总总列了一长串的名册呈给靖苏过目。
靖苏粗略览过一眼,便将名册还于俚末,道:“就这么办吧,再多备些银两,若途中遇到中意的物什不至于干眼看着。”
“是,”俚末虽觉着怪异,也未多想,回头便又从库房包了一包银子,十数张大额的银票,几锭金子,另外还特意装了一小包碎银子。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准备中,只等着三月十八的到来。
然此时,宫外渐渐起了流言,道是:天佑墨国,水利通渠,帝驾南巡,然国母滞留,焉能彰我天家风范,定臣民之心?纵皇妃倾城,终不敌国母富贵,安能受万民仰赖?
这样的流言如风般席卷,短短几日,几乎已经是无人不知,连垂髫小儿亦朗朗上口,妇孺童叟俱知。于是便有了朝堂上的一幕,丞相傅明远冒死谏言,奏请皇上,下旨命皇后随行江南,安百万臣民之心,固国之根本。
重墨坐于赤金打造的九龙金椅上,一双紫色的眸子比座下金椅更冷,居高临下睨着丞相,缓缓开口:“皇后乃国母,在朕出巡期间,理应坐镇宫闱,替朕分忧,况皇妃顺仪,恰彰显皇后教导有方,为国母者,正当如此。”
一席话堵住悠悠众口,有人还欲再辩,重墨一眼扫过,又道:“竟有人胆敢散布谣言,诋毁皇室清明,动摇国之根基,断不可饶恕。着令刑部彻查,务必查出幕后主使,凌迟处死,以儆效尤!同时,再有散布谣言者,一律扣押刑部大牢,服刑一月。”
此事便这样定了,谁都不许再议。重墨处理国事之时素来雷厉风行,手段硬朗,此令既下,再无人敢触怒天颜,宫外流言遂止。
这事随即传到后宫,皇后上表请罪,言辞凿凿,并无一丝嫉恨之心,甚至素衣落钗跪于崇德殿门前,整整跪了一个时辰,殿门开,御前总管满盛带着圣谕出来,道:“皇后娘娘请回吧。”一句囫囵的话,终也不曾明言是否相信皇后一片赤诚之心。
此事在后宫传开,皇后威信越发不如从前,身怀皇嗣又兼有协理后宫之权的静妃俨然成为后宫第一人,芙蕖宫日日门庭若市,更有受冷落许久的宫嫔向皇后提出要迁至芙蕖宫居住。
靖苏听闻,仅一笑置之,倒是剪月回话:道是桑贵人近日来行径诡异,一早出了宫门,要到夜间宫门下钥之时才回,着实可疑。靖苏命剪月留意着,只要桑贵人所为并不伤及她们一干人等,便由得她去。
然靖苏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桑贵人许是在想法子邀宠,若她真能获得皇上青睐,自也是她自己的能耐。
而此时已是三月十一,距南下仅有七日,南巡一应的筹办也已基本妥当,只待那一日空前盛世的来临。
一零三 阴谋()
墨阳宫下了谕旨,道南巡兹事体大,人数众多,着随行宫嫔只得带一名宫人随侍,且要言行规矩得体之人,万不可辱没皇室威仪。
这本也应该,谁知偏就闹出了事。十二那日,有百花宫侍女白氏至牡丹宫求见皇后,告发桑贵人企图冒充冯侍女侍婢,同下江南。
皇后立即谴江全海带人至芙蓉宫传桑贵人至牡丹宫问话,靖苏正煮着茶,江全海领了人进殿,气势十足,“请俪妃娘娘一并随奴才走一趟。”像是靖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
靖苏烹茶品茗,鼻尖全是茶叶的清香,心里正十分舒透,江全海嚣张的模样扫了她的兴致,她忍了忍,黛眉稍蹙,只闲闲道一句:“可惜了这雪顶翠芽。”
江全海一怔,催促道:“请俪妃娘娘快着些,皇后娘娘可在宫里等着呢。”
靖苏似有若无扫过他面上,轻轻一笑,“这就走吧。”
抬轿的奴才脚程飞快,平日半柱香的功夫才能到牡丹宫,今儿晃个眼就到了,江全海一惊催促着,领着人进了牡丹宫正殿。
只见气势堂堂的正殿里,皇后端坐于凤椅之上,肃容凛神,端的一副郑重的模样,右首坐着庄妃,见她走近,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底下跪下三名女子,靖苏认出最右侧着雪青色绣花宫服的乃是自己宫里的桑贵人,旁边二人却是眼生。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安。”她依着礼数向皇后请了安,又朝庄妃行了平礼,庄妃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
靖苏不欲同她计较,便看向皇后,问道:“不知皇后娘娘急召臣妾前来所为何事?”
皇后忽然露了暖煦的笑,似春风拂面般,“俪妃先坐,”指着左侧的座椅。
靖苏入座,便有宫婢麻利的上了茶。
皇后仍端着舒和的笑意,梳得一丝不苟的凌云髻上一只展翅的凤凰熠熠生辉,“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人禀告说是桑贵人意欲伪装成冯侍女贴身的侍婢,一道随皇上下江南去,本宫思量着桑贵人既是俪妃宫里的人,便叫俪妃过来一同审问,别出了什么差错才好”
靖苏笑得越发不动声色而谦逊,起身屈膝,“臣妾但凭皇后娘娘吩咐。”
“好,”皇后说道,目光移向跪着的碧绿衣裳的女子,“兰侍女,你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与本宫听,不许隐瞒。”
“妾不敢,”兰侍女磕了头,继而说道:“妾与冯侍女同住在百花宫,昨日夜里,妾经过冯侍女门前时,听得二人提到南下,婢女之词,想到冯侍女有幸在南下之列,便没放在心上,谁知到了半夜,妾的婢女红儿慌慌张张跑进来,告诉奴婢她听冯侍女的婢女彩儿说桑贵人要冒充她随冯侍女南下,妾当时又惊又怕,考虑了一宿,终觉得桑贵人此乃欺君犯上,这才来禀告皇后娘娘。”
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滴水不露。
便听桑贵人同冯侍女同时叫冤,“皇后娘娘明察,嫔妾(妾)不敢有此念头。”
冯侍女更是激动的指着兰侍女,怒道:“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陷害我?”桑贵人立即附和:“皇后娘娘明鉴,嫔妾实在没有同冯侍女合谋。”
皇后似十分的为难,看着三人,游移不定,最终目光落在桑贵人之上,道:“本宫亦不愿相信你犯下此等大罪,然兰侍女言辞凿凿,本宫在在是不得不信,你既然坚持自己未动此念,可有证据证明?”
桑贵人犯了难,虽自喃喃着,却也道不出有利之语,倒是冯侍女冷静些,道:“娘娘圣明,妾实在不曾动此念头,不若传妾的婢女彩儿同兰侍女的婢女红儿上殿当面对峙。”
皇后听了撇头看了眼靖苏,大有征询之意,靖苏欠身,道:“一切全凭娘娘做主。”皇后再看庄妃,庄妃亦如此回答。
皇后便命江全海速去百花宫将彩儿同红儿带来问话。江全海领命速速去了,偌大的正殿里便安静了下来。
靖苏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用杯盖拂着飘起的茶末,耳畔听得皇后半似感叹的说着:“随皇上南巡本是极好的事,皇上一早也亲自定了随行之人,谁曾想这会子竟闹出这样的事,本宫实在是愧疚。”
庄妃忙不迭抚慰着:“皇后娘娘毋须自责,原是奴才们不知感恩,同娘娘却也没半分干系。”
靖苏轻啜了一口茶,搁下茶盏,目光落在跟前兰侍女一袭荼白色锦袍之上,虽似寻常的面料,然衣上用织线绣出成片绽放的桃花,夭夭之色,灼灼夺目,一簇簇盛意盎然几可乱真,一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