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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纹,何人在抚琴?”
“回主子,奴婢听着琴音像是从芙蓉宫传来,估摸着抚琴之人该是俪妃。”
原来是她,难怪,难怪!
舒嫔清丽的面上不辨喜怒,兀自侧身睡下,只眉心含了一点愁。
傍晚的时候,皇上果然冒雪前来,黑色鹤氅衣抖落一地雪花,带了一身的凉气进殿,舒嫔嘟起红唇,魅色如春,“皇上讨厌,一来便叫嫔妾的寝殿冷了几分,您得赔嫔妾。”
重墨笑着将她收进怀中,指腹刮过她细嫩面颊,“怪朕不好,朕今夜留下来陪你,可好。”
舒嫔昂起俏丽的面颊回望他,扑闪的羽睫下,一双星眸迷离湿漉勾人心魄,嗔道:“皇上说话算话。”
重墨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头,“小调皮。”
兰麝香气弥漫,红梅煮酒魅人,一顿晚膳用的极其香艳,随侍在侧的紫纹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胡乱看听。
几乎是才搁下碗筷,重墨已打横抱起舒嫔,进了内室。
香侬软语,耳厮鬓磨,别有一番风情难以言表。
个多时辰后,重墨一身周正从内室转出,吩咐道:“满盛,去崇德殿取了剩下的折子过来,朕今夜就歇在舒嫔处。”
门外,满盛应了,自麻利的办事去了。
烛火溶溶,照亮重墨伟岸的身姿,一双紫眸专注的盯着手中奏折,朱砂笔飞舞,判下一行又一行圣意。
一晃已是亥时,重墨忽然停笔,撇头看了眼窗外,白雪茫茫,倏然起身,“朕出去走走,不用跟着。”
满盛尚未出口的劝言被堵住,讷讷的不敢再劝,只得守在宫门口,目送一袭常服的天子举伞走进苍茫雪地。
寝殿里,舒嫔从内室转出,披散着一头如云青丝,如玉的冠面,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似阳春三月里一抹明媚的春光,无限煦暖。
谁也不知重墨究竟去了哪,半个时辰后,他折回,带着满身冰凉之气,满盛上前接过他手中绸伞,沉得手腕一晃,方发觉绸伞上竟积了厚厚一层雪花。
皇上该不会是雪中静站了半个时辰,才这样想着,忽觉一道森冷的视线定在身上,他惊出一身冷汗,道:“皇上恕罪,奴才什么也不知道。”
重墨这才进殿。
满盛后背沁出一层冷汗,重重缓了口气,隐约觉得皇上定是干了一件十分隐秘的事。
一夜飘雪,到次日凌晨方停,整座皇宫再次陷入一片银装素裹中,满目苍白。
七七 暗夜(1)()
按照旧例,每年岁末之际,宫里是要举行为期三日的大祭,第一日乃是天子祭祀天神地只,第二日则是帝后并行太庙祭告先祖,第三日则由皇后率宫中众妃于太庙前献祭,如此,方能迎接崭新的一年。
因着这一场大雪,钦天监只得另外选了吉日,并将日程缩至二日内,由皇上定夺,最终选定腊月二十二、二十三两日。
二十二日上午由天子祭天,午后则安排帝后祭祖,二十三日则由后宫众妃献祭祈福,日子虽赶了些,然考虑到年关将近,筹措事宜繁杂,倒也未尝不可。
皇后初登牡丹宫大座,对于这次大祭典礼格外看重,早前已请了礼官询问相关事宜,此番圣旨一下,她便着手忙了起来,从服制到一应器皿祭物,事无巨细,均亲自过问,只盼能在皇上跟前立下贤德之名。
腊月二十,皇后于献祭祈福一事人选上犯了难,遂至崇德殿同皇上商议。
“皇上,大祭典礼在即,一应准备俱已齐全,只有一事臣妾拿不准主意,还请皇上作主。”
重墨正埋首披着折子,临近年关,朝廷里事情繁杂,又适逢北方暴雪,毁了不少良田屋舍,边境又屡遭邻国侵犯,心里本就不痛快,眼下皇后又拿祭祀一事来说事,皇上更觉得烦躁,语气便重了些,“朕养着礼部何用,这么点事办不好,去年怎样办,今年还这样。”
皇后平白受了气,心里登时有些赌得慌,也只得硬着头皮道:“皇上息怒,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二十三日众妃献祭,俪妃被禁了足,臣妾一时不知如何安排妥当,才来请教皇上。”
听得“俪妃”二字,重墨眉心一蹙,道:“罢了,既是新年将至,大喜的事,便免了她的禁足,其余的事,皇后看着办吧。”
“是,臣妾明白。”
皇后退出崇德殿,面上十分难看。她哪里会想到自己无心之举反倒便宜了俪妃,这下可好,既已免了禁足,祭祀大典焉有不参加之理?
圣旨到的时候,靖苏正在院子里堆雪人。芙蓉宫里只俚末同她二人,自不同别的宫里,早把积雪扫尽,她们只是清了一条走路的道,其余大片的地方仍是白雪漫漫。
靖苏起了玩兴,一个人在雪地里堆雪人,葱白的手冻得通红,脸上的笑容却似三月里的春光,清新明媚。
满盛带着圣旨前来,便是见到这样一幅美景,俪妃一袭素服溶在满眼的白雪当中,一头青丝如最上等的绸缎倾泻开来,如雪花一样白皙的玉面有着最明亮的笑容,一下便照进人的心底深处。
他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手中的圣旨,唱道:“圣旨到,俪妃娘娘接旨——”
于是,笑容在玉面上一点点湮灭,跪下的人又变成淡然娴静的俪妃。
一瞬间,满盛竟觉得惋惜。
“皇上有旨,时新年将近,迎新大喜,特赦免俪妃禁足,盼日后潜心改过,德行兼修,树后宫典范,钦此。”
七八 暗夜(2)()
“谢皇上隆恩。”
玉面之上何来半分欣喜。
俪妃堪堪接过圣旨,转身进了寝殿,对一地大大小小的雪人也失了兴致。
“娘娘,皇上赦免了您的禁足,您难道不高兴吗?”看着主子面无表情的脸,俚末不明白了,免了禁足难道不是好事么?诚然主子被禁足的次数太多了些。
靖苏实在高兴不起来,免了禁足便意味着她再不能避世,要到牡丹宫省安,要面对其余妃子的责难,她不是怕,只是觉得厌趣。
罢了,想那么多作甚。
“娘娘,内务府前来替娘娘宫里挂红灯笼。”
俚末啐了声,“惯是些见高踩低的,别的宫里早挂上了,这会子听到皇上免了娘娘禁足,都眼巴巴赶来了,都替他们臊得慌。”
靖苏懒得搭理,“随他们去。”
“那可不行,”俚末急急向外赶,“这帮子奴才叼着呢,要是不打赏点银两给他们,指不定怎么避排咱们。”
这边,内务府的奴才前脚刚走,皇后宫里紧跟着来了人,竟是牡丹宫掌事公公江全海,见了靖苏,哈腰请安道:“奴才给俪妃娘娘请安。”
靖苏心里厌烦,面上自不会露出半分,便道:“起来吧,不知江公公前来有何事?”
“回娘娘,皇后娘娘命奴才前来传话,二十三日皇后娘娘率众妃往太庙献祭祈福,还请俪妃娘娘务必于卯时一刻前到牡丹宫,届时,将由皇后娘娘领着众妃一道走到太庙。”
原是这事,靖苏入宫已一年有余,自然知道祭祀一事,应了声,“本宫知道了,请皇后娘娘放心。”
“奴才告退。”
待江全海离开,靖苏越发觉得心烦,蹙了眉心,也不说话,只怔怔望着窗外一丛水仙花。
俚末知她心中不快,也不敢打扰,自悄悄退下干活去了。
祭祀乃是宫中一年一度的大事,除百花宫侍女无资格参加,其余各宫主子一应必须出席,而前一日的祭天以及祭祖,受祖例限制,她们是没有资格参加,也不能列席观赏的,如此,二十二日一整日各宫的妃嫔都被限制在自己宫中,不许随意出门。
丝竹琴乐,礼花炮竹响了一日,到了夜里方消停,按例皇上这夜是要留宿牡丹宫陪皇后,次日又要早起,各宫便安排了人值夜,早早歇了。
靖苏也被俚末押着上床歇息,却迟迟睡不着,一豆烛火浸在燃烧的蜡油里,摇曳欲灭。
倏然,窗外似有黑影闪过。靖苏瞧得并不真切,索性壮着胆子掀被起身,悄悄打开门,露了一条缝小心的向外看。
月色皎皎,照亮大半庭院。院中一隅,竟立着一名男子。
靖苏浑身一颤,险些惊叫出声,赶紧用手捂着嘴,轻轻把门合上。
虽只是匆匆一瞥,她亦可确信那人并非皇上,可这深宫内苑,怎地会有陌生男子闯入,竟还堂而皇之的立在院子里。
靖苏大气不敢出,迅速跑回床上躺着,也不敢唤俚末,生怕惊动了来人,将她们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