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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要小题大做,侯霖不过一介布衣,又不是那些仇家如云的王侯子弟,且脾性又温和,莫非真有人妒恨今年走进御书房的竟是庶族么?”
在场所有人瞬间都想到那个满身胭脂味,平日来趾高气昂的王林。
聂府主又看了看侯霖,却没瞧他的伤势,而是直盯着侯霖两瞳,侯霖虽然心里虚的要命,却死硬不移,顶着如刀的沧桑眸子。
王家府邸内,王林坐在庭院里看着桑竹发呆,旁边白玉石桌上放着还冒着热气的参汤。
这几日他连庭院都不曾出过,一想起那日自己气昏在满朝文武前,脸就红的发烫,一半是羞愧、一半是恼怒。
前日他的几个好友过来看望过他,也都是些寻常人家看了就躲的主儿,王林抽出镶着宝石的千金名剑砍倒几棵他爹最喜欢的桑竹,咬着牙发狠要侯霖好看。几个狐朋狗友也皆是十处敲锣,九处见首的害虫,听到后又唯恐不乱的拍手叫好,一下午寻思了十几种整侯霖的办法,王林让他们先不要放出风声,怕侯霖胆吓破了来求他饶恕,到时堂堂大司空之子,还真能和一个连像样衣服都买不得的寒门竖子较真?
王林至今不知,那些心腹好友出了他家府邸后不到半日,这消息就传到了马瑾的耳朵里。
交友不慎啊!
王焕然刚下了早朝,连朝服都不换气冲冲的进了庭院,看到王林背对着他发愣,指着王林的背影就吼道:“逆子!”
王林吓的不轻,一抬手打翻了那碗值百金的参汤,上次见他爹发火还是几年前自己闲来无趣把老爹半生城府换来的白玉带自己穿上出去威风。
几个侍女早就低着头退了出去,生怕在这府邸里比天还高的老爷迁怒于她们。
“怎么了?阿爹?”
王林仍蒙在鼓里,站起身试探着问道。
王焕然胸膛起起伏伏,气得不轻:“那天子看中的寒门子弟你也敢在这时候动?看来老夫平日来是把你个不肖子宠的过了!”
虽是严厉质问,但七分火气早就随着那声阿爹烟消云散,王家可就这一颗独苗啊!
王林傻眼,他还没动手呢,那让他恨的牙痒痒的家伙就遭了天谴?
“阿爹,你在说什么啊。那小子怎么了?”
王焕然想起这几日来他这宝贝儿子确实未踏出府邸半步,一时间也狐疑起来,谁知道那寒门子弟还有其他仇家过节没?
“跪下!”
王焕然多年身居高位的气势散了出来,他打定主意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教育教育这儿子,河内王家的大旗,日后可就靠他扛起来。
王林很不情愿的奥了一声,也不心疼自己身上这锦罗,双膝倚在地上,耸搭着脑袋。
“今日为父去上早朝,听到几位大人谈到前几日在岁试里胜了你的寒门子弟一清早在学士府门口被人毒打了一顿,这件事整座长安城都知道了,你还在和为父装糊涂?”
几个侍女见到老爷气消了,赶忙低着头伏着身子收拾打掉的参汤,却被王焕然挥了挥手让退下。
王林彻底傻了,两眼打转,心想难不成他那几个称兄道弟的哥们真的为了给自己出口气,耐不住急火的性子先去疏松疏松筋骨?一时间陷入思绪,连老爹的话都没应答。
王焕然见到王林不吭声,两只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司徒又岂不知这纨绔儿子的习性?当真这事情确实与王林无关,索性也不在此事上过多言碎。
话锋一转道:“此事与你无关最好不过!都过了立冠年岁,怎么还是小时候那副样子,不要以为你娘疼着你!护着你!就当真能在这长安城里横行霸道!这城里国姓辈的可不比禁军少!”
河内王家是百年的世家大族,汉天福年间却凋零如秋叶,只有三十年前王焕然怒衣鲜马入长安,三谚解得学士府内百年困惑,被上一位学士府府主,称为‘青卷帝师’的越泽收为弟子,又被广文帝倚重,一时风头无人出其左右,迎娶了广文帝的妹妹芸珠公主,成了皇亲国戚,被天下士子誉为美谈,自此以后王焕然隐而不发,如清溪卵石伏底,多年苦心经营,步步稳扎,如今六部内礼部尚书和侍郎都要称呼他一句老师,成了庙堂之上暗流涌动中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俗话说老子威风的儿子一般也不是孬种,可偏偏王林比他爹差的不是一点半点,除了那些牌坊艳楼里的名媛歌姬对这个风流官家子弟赞不绝口外,世家中人都是打心眼里瞧不上王林,一个个都冷眼旁观,等看着河内王家这颗百年荫树倒塌,栖树的鸟四散离去。
王林又奥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并不愚笨的脑子还是没转过弯来,王焕然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觉得瞬间自己又老了十岁,无力的摆了摆手道:“这些日子你就安心在家多读点圣贤书,洗洗性子!这事为父来摆平,那些狐朋狗友最近就别联系了,在捅出什么幺蛾子爹也保不了你!”
王林看着王焕然离去的背影,想要上前搀扶一把,终是抿了抿嘴唇,只踏出了一步。
“到底怎么回事啊……”王林抬起头,喃喃道。
十二章:玉冠郎()
医馆内几个法廷尉的大人陪着笑脸看着手捧燕窝粥的侯霖,这些曾经在侯霖眼里高不可攀法不容情的大人现在装的像三孙子一样小心翼翼的问着侯霖事情,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求问,侯霖也心安理得,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话。
“不知侯都尉可看清楚那几个人的容貌么?我身后这老者可是长安城里首屈一指的画师,只要说个大概印象,保准能替侯都尉讨回个公道!”
官居正六品的左法丞宋立松奉承一笑,旁边几个法廷尉的大人也都唱起了红脸,一片附和声,两句话不离侯都尉,几乎把侯霖不到一百五十斤的身子捧到天上了。
都尉?呸!一个小小的从七品都尉而已,除了那些小吏见你喊声大人,在这龙城内从七品算个官?
宋立松心里快把侯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遍,表面上却阿谀到了极致,几次想夺去侯霖手中的燕窝粥帮着吹凉,都被侯霖蹙着眉头打断了。
这些在官场左右逢源的老狐狸既然能扎下根,这脸上的功夫自然不会差。
“宋大人,当时刚过卯时,草长莺飞的季节难道还能日出东方么?除了一个鼻子两个眼,剩下什么都看不到。”
侯霖摇了摇头,像是被为难到了极致,守在门口的几位大儒素来对这些法家不喜,看到这情形便直接下了逐客令,别说和善面孔,这几个在法廷尉铁面冷血的大人进来连张凳子都没有,一名白发苍苍的大儒更不客气,连口都未张,一甩长袍摆出个送客的手势,几个法廷尉的大人只能捂着脑袋快步离去。
“你安心歇息,这几日来访的人能挡的我们几个老头子都给你挡住,虽是出了这档子事,但五日后还是得接过旨令去西凉,天子金口,不得有缓。”
那名白发苍苍的大儒看到侯霖目光柔和了几分,怕这位从学士府出来的学子仗着天子宠信误了自己的才学,学士府里的那首七言绝句,连这位眼界极高的老夫子都赞不绝口。
侯霖忍着疼痛把燕窝粥随手搁在一旁,爬起身来郑重的鞠了一躬。
长安法廷尉。
王焕然眯着眼睛坐在一旁,手指搁在雪杉案台上轻轻敲打,旁边一名身着四品红色官服的长须男子眉关紧锁,直到旁边的洛子茶凉淡了后才缓缓开口道:“此事已上达天听,非是我法廷尉可化小的事,不违心的说;徐某也不信此事是令公子所为,但偏偏那叫侯霖的学子和令公子有些渊源,这京畿之地,流言纷纷无孔不入,钻进了朱墙里,也不是徐某能封住的。”
王焕然举起凉茶,轻轻抿了口便又放下,笑脸说道:“还望徐大人不负众望,早日将真凶捉拿,若真是我家犬子所为,也别受人权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本司空知道外面多少眼睛都盯着这件事,也不想让徐大人为难。”
徐任平刚触到茶杯的手指一抖,停下了想拿起茶杯的手,正欲开口却看到王焕然起身行礼道:“多劳徐大人费心了。”
徐任平赶忙还礼,低着头把王焕然送至法廷尉外看着马车远去方长吁一口气。
旁边一名法廷尉的大人探头好奇道:“王司空向来不与我法廷尉来往,今日这番前来是为了洗脱嫌疑?”
徐任平苦笑的摘下官帽,将帽上那颗有指甲盖大小的玉珠放在手心把玩,心中仍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