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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妈妈！你刚不是说要去外婆家的吗？怎么还不快去呢？你看你给我从单位图书馆借的这本《四世同堂》，哎呀，可看得费劲死了。老舍的长篇小说怎么这么没劲呢？”
妈妈干脆不走了，也学她托着腮，胳膊肘杵在写字台上，眼睁睁地看着她：“你别打岔！人家老舍写得能不好了？还是你水平太次，看都看不懂！对了，昨天我看见小胖和一个男孩子手拉手在街上瞎逛，那个男孩个子不高，看起来还有点土气，是她男朋友呀？”
魏小河把书一合，心说：好吧，那就瞎聊会儿闲篇吧！看样子是撵不走她了。
“可能吧，前几天听小胖说别人给介绍了个对象，要去相亲来着，要么是一下子就相对了眼了？”
“哦，我看着可不怎么适衬，猛一看还没有小胖个子高呢！”
“听说好像是个老家在农村的，大学毕业分到某设计院，工作单位还不错。”
“农村的？！那不怎么好。小胖现在去哪里上班了？上次好像听你说过，是个什么装饰公司？干得怎么样了？”
“我哪知道？最近我也好长时间没见过她了，就两个月前打过个电话，还正在试用期呢吧，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了。”
“哼！小河，我告诉你啊，你是个最没心眼的小孩。人家小胖可比你长心眼多了，别看人家成天显得疯疯傻傻的，碰上事情可比你心里有数。你看你，找的那个破烂小广告公司。算了，反正比闲着强一点点，你爸那天说让你和张果果一起去我们单位宣传科找个事干………………当然了，我也不希望你去，我们俩在单位人缘也不怎么好，你去了也混不出个道道来，人家张果果听说在单位呆得还是很春风得意的！他也有一阵没来找你了吧？”
“啊，是呀，他爸爸官大嘛！不是你们单位二把手嘛！听说张果果在你们单位快混成四大衙内之一了？无恶不作，欺男霸女了？呵呵！前几天还打电话让我去合肥玩呢。”
“哟，你知道的够多的！还四大衙内！明天问问你爸是哪四大。唉，反正你是沾不上我们的光的了，自己想好自己的出路吧，以后我们也不管你了，好歹也让你上了个大专，这大专毕业了，我们也就算尽到了父母的责任了。对了，以后结婚你别再找我们要嫁妆了啊！”
魏小河往天上翻了个白眼：“好啦好啦！老妈，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没人找你要嫁妆的，我的天，你怎么想的你，还嫁妆！我想都没想过！”
妈妈突然觉得话扯得有点远，还是要把话头拉回来谈一谈正题，于是装出个狼外婆式样的慈祥笑脸出来：“小河呀，这个天天给你写信的叫李什么呀？你们怎么认识的？”
魏小河脸红了一红，虽然现在年龄也到了，和自己妈妈说说这个话题也不是不可以，但基于这么多年的隔膜与惧怕，还是有点不大好意思，还是不太习惯母女之间像朋友一样交流。她运了运气，算了，豁出去了！说：“嗯……………他叫李立冬，是在大姑妈家认识的。”
“啊！也是那个穷县城的人呀！真是的……………算了，你自己可得想清楚啊！你看你爸爸一天到晚往他家巴拉东西，喝，一根线头一根钉都是好的，跟我这儿倒是离心离德的……………”魏小河妈妈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流利起来。
魏小河愁眉苦脸地听着自己妈妈最常念叨家庭苦难编年史，这是要从哪年说起呢？
“那年，七几年？对，七零年，你老姑上工地来帮着看你哥，嚯！好家伙，这成天给我脸子看得，摆出一副他哥才是一家之主的样儿，我的天，哎哟，你知道你老姑那嘴，坏的，没事骂骂咧咧，那时候还是个没出嫁的小姑娘呢，嘴这样坏……………”
完了！马上就要说到1976年了吧？魏小河心里琢磨，果不其然，你看你看，这就来了：“那时候你才几岁？四岁吧？我回来市里联系工作单位，还有房子，家里没人带你，就把你送你大姑家去呆了一个月，她家下放农村，家里又穷孩子又多，她带你不白带的，我们给她钱的，哎，过几天你爸路过那里，顺便去看你一次，刚进村子，你就在路边叫他：爸爸。哎呀！你爸都不认识你了都，脸晒得乌黑，头发焦黄焦黄的，还光着个脚，你爸心里难过死了，回来跟我一说………………“
“妈妈妈妈！”魏小河打断了她，必须要打断，这一套受苦经要是全念下来，天都要黑了：“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呀？扯远了啊！你还是快去外婆家吧！你看看钟！都几点了？”
“哎，你这孩子，还嫌我烦！我这都是为你好！要是你再嫁个你爸这样的，成天偷偷摸摸往家搬东西，那还不气死你！”
“好啦！哪有什么嫁不嫁的，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这都扯到哪儿去了！我可没说要嫁谁！”
“反正你得当心了，我看你们班也的确没什么太出色的男生，哎唷，对了，说个好笑的事给你听，昨天下了班，我和你爸去张果果家找他爸爸谈点单位上的事情，你知道吗？他们家邻居！也是单位里的一个人，伸头探脑地看，看了好几遍！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直接来问我和你爸：‘老魏，你们上门来提亲的呀？’笑死人了，就他张果果还用我们上门提亲？真是的！要提亲也得他老张来！”
魏小河一听，也大笑了起来，唔，这个段子记下了，回头得告诉张果果，大家一起笑一笑。
魏小河妈妈看样子还是有点没聊过瘾，继续瞎盘问道：“你最近去看你们林老师了没有？出院了吧？”
魏小河心里暗自一惊，略微不自在了一下，垂下眼睛答道：“嗯，出院了，和张果果一起去看过一次，恢复得还挺好的。就落下了一点点疤，不细看看不太出来，就是他家小孩疤痕还是很明显，听说不太好弄，只能等大了再去治了。”
“啧啧，你看，多可怜，小女孩，相当于毁容哎，等到长大就该苦恼死了。”
“嗨，现在整容技术那么高明，看迈克杰克逊！长大了整成林青霞也说不定。”
“啊！你就这么安慰人家林老师的？”
“是呀。我说的不对吗？”
“也对。我倒觉得你们林老师人不错哈，长得也干净体面，看起来还挺喜欢你的，可惜结婚了……………”
“妈妈妈妈！你胡扯什么呢你！？你还是快走吧啊！”她真的有点急了。
她想起来一件事，去年寒假的时候，好像快过年了。妈妈突然有一天，百年不遇，心血来潮地带她去买块布料，说想要给她做一件呢子大衣，母女二人很难得地亲密无间地在马路上正说着笑着，迎头遇上了林海航，林海航很是礼貌得体地过来打了个招呼，又斯文客气地阿姨长阿姨短地寒暄了一番。可能那次给自己妈妈留下了极好的印象。母女之间还是有点感应，哪怕不是那么亲密的母女。几句话几个表情，魏小河妈妈也能看出林海航对魏小河是发自内心的的喜爱。
“好好好，走走走，还烦我了，老话说得对着呢，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魏小河听见大门“碰”一声关上了，心里大叹了口气，她呆着眼看着窗户外面。李立冬真的要来本市了，他联系了一所本市的普通中学当体育老师，下个月就来报到了。他倒是一如既往，一派傻乎乎地兴高采烈。只要没事能见到你，小河，我就很开心很开心。
魏小河却很不开心，自己的工作，真是想想就糟心，魏小河在一家小小的厂办广告公司做广告设计，肥水不流外人田，厂长的儿子就是广告公司的老板，那个浪荡儿子不爱管事，天天出去瞎玩，倒还好相处。
就是那个厂长！魏小河一想起来，就打心里往上犯恶心，五十多岁的一个糟老头子，看见年轻女孩就走不动道，跑过来又拉小手又摸头的。见到魏小河还追着赶着要认她当干闺女。真不要脸！最近还打坏主意，想把魏小河直接调到厂里去。魏小河心说，那我就只能不干了。你说，这么个破地方，人的素质怎么这么低呢！李立冬还巴巴地想往这儿跑。有他叫苦连天的一天，看他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在这儿！肯定也是混不出来什么名堂。
以后？再说吧，走一步算一步吧！这学生刚毕业一走上社会，一切都觉得真是没意思透了。
第38章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3）（）
一转眼，又是冬天了。马路上寒风萧瑟，行人稀少。
魏小河一个人正费力巴拉地趴在一面冰凉的大玻璃橱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