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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董榆生醒来的最早,看他们俩人睡得仍旧跟死猪一般。就没敢打扰,怕一旦缠住,无法脱身。他穿上衣服,到卫生间洗洗脸刷刷牙,蹑手蹑脚。走到外间,看见小杨刚从沙发上起来,睡眼惺忪地说:
“急着走啥哩?今天好好自(地)玩一天,明天再走啥。”
董榆生朝里屋努努嘴,示意别惊动他们。小杨一直把董榆生送到楼下汽车跟前,董榆生一看,小车里里外外,擦洗得干干净净,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干的。他想,别看老雷这人心粗性子急,用人(包括传达室老冉)还挺在行。
董榆生掉头向东驶去,他知道还不能就此打道回府,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没办。就把车直接开到陆军医院,进门一打听,才知丁院长住院了。他问清科室楼层,大步流星地赶到病区。丁兰巧一眼看见董榆生,愣了一愣,就要穿鞋下地,董榆生连忙走到跟前扶住。丁兰巧仔细端详着董榆生,双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脸,止不住两行热泪扑簌簌往下淌,口里喊道:
“我的儿哎,可想死我了。我还当是你把我忘了呢?”
董榆生看阿姨病成这般模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就说:“阿姨,不知道您生病,要不我怎么也抽空来看看您。”
丁兰巧说:“你娘好吗?”
董榆生说:“我娘挺好的。临来时,她还要我代问您好哩!”
丁兰巧说:“回去跟你娘说,我谢谢她了。”
董榆生问道:“阿姨,您得的是什么病,没叫大夫好好看看吗?”
丁兰巧笑说:“傻儿子,阿姨这病是老病,看不好了。”
董榆生想起丁阿姨的许多好处,颠簸了一辈子如今还是孤身一人,由不得自己眼睛湿润,好一阵才控制住感情,安慰说:
“阿姨,您千万要保重身体,您可不能……”
丁兰巧轻轻抚摸着董榆生的肩,十分坦然地说:“儿啊,娘不怕死,那边有我许多亲人和战友,有曹政委,还有你爹,你说娘过去了能寂寞吗?……”
董榆生再也无法控制.心中如大海翻腾,潮涌浪滚,他扑通跪倒在地,哽咽道:
“娘,我就是您的亲儿子,您就是我的亲娘!”
丁兰巧双手搂住董榆生的头,这样沉默了许久,丁兰巧含泪笑道:
“儿啊,其实娘早就把你当亲儿子了。老想到凉水泉子去看你,怕一见你又想起你爹。我也不知道咋回事,都过去多少年了,总是忘不掉,榆生,你能理解娘、你能原谅娘吗?……”
凭心而论,董榆生并不赞成丁阿姨的人生观和爱情观,然而作为晚辈他既管不了而且也劝不住。不管怎么讲,丁阿姨对父亲的那一片痴心也真是亘古奇闻,而父亲呢?父亲原本可以和丁阿姨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他却义无返顾地选择了另一条路,过着一种非正常人的生活,他又是为了谁?由此及彼,他联想到吴天娇,天娇和丁阿姨同样的痴情,都是那种至死不变的痴情。莫非他和父亲犯了同样的错误?他不能犯和父亲同样的错误,他和父亲有相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地方,对于父亲,他不敢妄加评论,而自己对天娇的态度正确与否,丁阿姨的今天可能就是吴天娇的明天。他再不能痴迷不悟,固执己见了,他回去之后马上去找吴天娇,向她承认错误,事情都怪他……,此刻想见天娇的心情使他恨不得插上双翅。董榆生豁然开朗,先前的痛苦一扫而光,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小孩子似地依偎在丁兰巧的怀里,真挚地说:
“娘,您没错,叫我原谅您嘛呀?”
丁兰巧也跟着笑了,说:“快起来吧孩子。娘见到你一高兴,肚子也饿了,这会儿就想吃一碗老家的小米、红薯、枣稀饭。榆生你上街……”
“娘,”董榆生突然叫道,“您老家在聊城的什么地方?”
丁兰巧说:“傻小啊,老家娘能忘吗?给你说吧,咱老家在聊城正南十五华里,有个杨官屯……”
董榆生懊恼地几乎要砸自己的脑袋,当初怎么就没问问那位山东大哥姓谁名谁昵?早知道这样给他三佰、三仟也不嫌多!
丁阿姨病体沉疴。
幸好董榆生带来了山东大哥送的红薯、红枣。他拿了阿姨家的钥匙,每天到家熬一锅小米红薯枣稀饭给阿姨吃,使阿姨在弥留之际总算吃到了一口正宗的家乡饭。突然有一天丁兰巧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就把董榆生叫到跟前。拉着他的手,脸上露出少女般的笑容,安详地说:
“榆生,娘要走了,我昨天夜里做了一个梦……”
“娘,您梦见什么了?”
“儿啊,我梦见你爹了。”说罢,丁兰巧两眼望天,轻呼一声,“传贵,我
下卷 四十五、县长失踪
高原县委、县政府在接到新任代理女县长吴天娇即将到任的通知之后,着实忙乎了好几天。刷墙扫地、大搞卫生,摆放花木,美化大院。烧水的老王,前门的老田,后门的老解头都成了大忙人。然而等了几天,星星出月亮落,连个人影也没有。打发人去找办公室主任朱桐生问问情况,而朱主任也不知去向。老县长方国祥宣布离休,县政府也没个主事的人。各机关、科室倒落个消停自在,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上班下班一日三餐,管他是有县长还是无(吴)县长!
卸了任的方国祥.反倒比平日更勤勉,有事无事总爱往政府大院里转。模样也圆顺了,态度也和蔼了,那轻易不肯使用的微笑,也时不时挂在嘴角。今天,太阳不知从哪个方向冒出山头,烧开水的老王、看门的老田头、老解头都受到了老县长的厚待:“老王啊,这水温度够九十八吗?”“嘿!老田大哥,没日没夜够您忙乎的!”“哎哟,解科长,你都成了养花专家了,过后可得教教我,啊?”
吴天娇春风得意,接到任命通知不久便马不停蹄直奔高原县城。小时候听妈妈说饿死不上高原县,病死不到城里看,不知什么缘由她对县城有这么深的成见。现在到县里当县长,妈妈该不会有啥话说了吧?临行前,她本想拐弯去一趟凉水泉子。后转念一想有什么意思?上次去后过了这么久,人家一点消息都没有,热面孔贴上冷屁股,不显得自己没志气!现在她开始恨董榆生了。一想到此事,便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气,烦燥的心情无法平静,就想找个人来寻个衅儿发发火。满街都是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各忙各的事.谁有功夫和她拌口舌?情场失意,官场得意的吴天娇一天也不想多耽搁,收拾好简单的行李,交给门房,托付他们有顺车带到高原,然后独自一人就上了火车站。下了火车才知道.说是高原站,其实离县城还有几十里路呢!此时已近傍晚,进城的班车早没影儿了。吴天娇无奈,只好打听就近的旅馆。事有凑巧,正好有一辆破旧的大卡车冷古丁停在她身旁。驾驶室伸出司机的脑袋:
“师傅,搭车吗?去高原。”
吴天娇稍一愣神,就毫不犹豫地钻进驾驶室。
山里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太阳刚一落,就成了漆黑一团。司机拧开车灯,公路成了一条白色的飘带。开车的小伙子精精瘦瘦,两眼炯炯有神。看样子他是跑夜车的老手.一只手熟练地转动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摸出香烟点上火。好像旁边没坐人,他看也不看,理也不理,只顾一个劲地换档、加油、转方向。
“师傅,到县城多少钱?”吴天娇无话找话。她知道这些司机.顺便捞点外快,钱不会少要。
“不,不要钱。”司机用眼角扫了她一下,而后狡黠的说,“到前面卡子上,帮我说句话.放我过去。我能看出来,你是个有身份的人,咱山里的土八路,就怕你们这样的人,穿着整齐、模样漂亮,只要你一开口,保管能成。”没想到,小司机还是个挺会说话的人。
“卡子,什么卡子?车上拉的啥?”吴天娇暗暗吃惊,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兆,可别遇上辆黑车。
“料子。噢,说料子你不懂,你们城里人叫油菜籽。送到城里去榨油,老虎口最近设了个卡子,公家说叫检查站,凡过往的车辆,交了手续费才让过。”
“手续费,交多少?”吴天娇不解的问。
“那要看你的运气了。三十、四十不等,一仟两仟也有。你们女同志好说话,帮忙讲个情,兴许少要些。”
“一两仟,你们交得起吗?”
“交不起也得交呀!谁都清楚,手续费都装进那些人的口袋里去了,公家只不过担个虚名。收了钱连个白纸条儿都不打的。”
“你们不会卖给国家吗?”吴天娇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蹊跷事。
“卖给国家?你没到过那些收购站。一个个歪眉邪眼,脸跟驴踢了似的,给他送货,好像给他要钱。一斤料子少付一毛多钱,还要鸡蛋里挑骨头,扣水份、除土质,压级压价。收购站不从中间过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