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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掌柜坐在椅子上,往那硬梆梆的靠背上靠了靠。到得这时,他的脑海里可就是二十来年前的那一回往事了!漆黑而又明亮的夜晚!说漆黑,因为是在夜里,说明亮,因为是在中秋!他们一伙子人骑着快马,黑布蒙脸,没命地追赶一辆拉着六七个人的花轱辘车!草莽!丛林!那一回,他们劫得一些个浮财,绑了两个小子的票儿,换回了两千大洋!就是那一回,他佟刚对大掌柜王原产生了不满。那一回曾劫得了两块金壳怀表!是!五掌柜,白果,小大夫确实在这整个儿的事儿过程中立了功。当时,那车载着人没命地蹽,是小大夫飞身踹倒那惊马。但在这过程中,他佟刚也是功不可没的!从踩盘子到整个活儿的定夺!可事后,大掌柜把那两块金表自个儿留了一块,另一块却给了小大夫!那可是两块从西方啥国家整来的金表啊!到啥时,那也是个正经物件儿!东西是小,可表达出的东西就不小了!佟刚为这个事儿,那心里可老不是滋味了!就是从那时起,佟刚可就不再象从前那样,心里那么坦荡地在伙儿里干活儿了!当然,这也实在是太过久远的事儿啦!这么多年过去,他佟刚还是以大局为重,为的都是伙儿里的弟兄!嗐!别想这些个啦!一切都已过去,大掌柜和伙儿里的弟兄也都到那边儿去啦!诶?佟刚忽然想到,咱没死,逃出来了!小大夫没死,逃出来了!那大掌柜和伙儿里弟兄是不是也还有活着的呀?小大夫现如今,是就他自个儿一个吗?还有没有伙儿里其他的啥人跟他在一块儿哪?那小大夫真真儿就死心塌地地做一个农民啦?那咋可能哪!
这个时候,董刚……佟掌柜想着的事儿可就有些个让一般人听来会觉得真真儿不可思议了!他要到小大夫当农民的茨沟去走一趟,看看小大夫是不是真就如他住店登记的那样,就是一个茨沟的农民!那要说,咋?他佟掌柜还想要把活着的他们那些个伙里的弟兄都往一块儿聚聚,想东山再起吗?说点儿实在话,这个时候的佟刚还真真儿没往那上想,这个时候的董刚……佟掌柜应该还是因为好奇!
让佟掌柜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正琢磨着事儿的时候,小泥鳅已经从他刚才去过的那家小旅店里走了出来。从神态上看,小泥鳅应该是如愿以偿了!
小泥鳅目送佟掌柜走远之后,自个儿并没有去吃啥油条,而是去了那家小旅店。小泥鳅进门就对那店里的伙计说道,老弟,咱向你打听个人!咱吧,在一个货栈跑事儿。咱有个弟弟在外跑事儿,前两天给咱写来了一封信,说是他们一块儿干活儿的一个朋友要到咱这覃庄来,到了覃庄就住咱家这旅店。说他这朋友咱以前见过,就一瘦条儿!算起来,应该是昨儿就到了。说到了之后,让咱请他吃顿饭!朋友嘛!请你帮咱看看,咱弟弟那朋友到还是没到。啧!也是!那封信吧,也不知放在了哪儿,咱只记得信上说,那人是昨儿个到,但姓啥名谁,是一概不记得了!你能不能帮咱看看,有没有这么个人?那伙计瞅了瞅小泥鳅说道,你看你这人真真儿就是怪事儿!要找人连姓啥名谁都不知道,你让咱上哪儿找去!那你家昨儿个住进来几个人哪?几个人咋?哎呀!老弟,你就帮大哥瞅一眼,看这些个人中有没有一个长得挺瘦,刀条儿脸儿的人!那个伙计想起来了!就是面前这个小子,在佟掌柜住在咱这儿的时候,踮踮儿的,不说是天天过来也差不多!那个伙计说道,你是不是跟佟掌柜找一个人哪?诶?佟掌柜也来找人啦?佟掌柜才从咱这儿出去!不是不是!咱弟也不认得佟掌柜,那哪儿能哪!诶?那佟掌柜找着人了吗?那个伙计白了小泥鳅一眼,并不说话。小泥鳅说道,老弟,你还是帮咱看一看,咱也就算来过了!要不,咱跟咱弟还不好交差了哪!你这人可真真儿磨叽!那个伙计说道。你看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白果?白果?好象不……诶?那这个人在哪儿做事儿?茨沟的,农民!小泥鳅摇头,不是!咱弟弟在常弓县那边儿跑事儿,这个白,白啥,是茨沟,茨沟的?不是!算啦!没有就算了!这回,咱跟咱弟也好交待了!谢谢了啊!
第五百零四章 滚刀肉()
董刚……佟刚可是当了多少年胡子二头儿的人,可说是敢想敢干!他知道,荆家沟一带是不让上山不让外出的!那让不让别地儿的啥人到那一带去,没说,但想来也是不许的!
不管那些个!让去不让去咱也得走上一趟!
说干就干!头晌儿的活儿派出去,佟刚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子,把货栈的门儿锁好,就出了城了!
还算顺利,走这一路,并不曾遇到啥阻隔。佟刚想得明白,咱可是正经良民,就是路上遇到啥日本关东军的巡逻队,咱能躲还是躲,实在没地儿躲,咱就说咱到这边儿是找活儿干,顶天儿,他不让咱再往前走,他还能咋?总不能看到咱就开枪吧!
两个钟头过去,佟刚就到了茨沟了。在佟刚看来,这么多年过去,茨沟居然还是他印象中的样子,就那三十左右户人家儿,各家的房子也就那么散落在一片较比平坦的丘陵地之上。也可能是佟刚从城里出来得早,也可能正值猫冬时节,人们可能还没起炕哪!屯子里居然人影儿不见!佟刚从屯子西头儿走到东头儿,复又朝屯子西头儿走过去。说来也是怪事儿!刚走了两步,他居然就停住了,他看到就在屯子东头儿,离他走着的横贯屯子东西的砂石路的南边儿不远处,有一户人家儿!
佟刚朝那户人家走过去!到得那户人家一看,柴门紧闭,再向房门看过去,那门是锁着的!晌晴的天儿,正是太阳初上之时,太阳的光从东南边儿的天上斜着倾泻下来,院子极其宁静。
一股子寒风从东北方向桑树林那边儿吹拂过来!
佟刚抱了抱夹儿!也不知为啥,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身来!看样子,这个小院儿是挺长时间没人住啦!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个事儿真真儿就是诡异!同样都是锁着门,有人住的房子和没人住的房子,那是不同的,人是万物之精灵,能够感知!为何?不得而知!想来,应该是事实存在,只是,还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罢了!那要说,就在前几天,那日本关东军驻奉天特务机关的王娟娥少佐不是也到这个院子里来过嘛!那她好象并没有这种感觉!这个事儿,那应该是每个人对人类所处的这个世界在感知能力和感知偏好上有所不同或有所侧重使然!是不是由于王娟娥,那已经就是杀过人的人了,对这个院子里所散发的气息在感受上已经就有些个迟钝也未可知!
佟刚朝西边儿不远处的另一户人家走过去,敲开了那户人家儿的门。一个男人走出来,听到佟刚说出要找的人家儿,就朝佟刚刚刚走过来的那座房子指了指,平淡地说道,那就是白果家!噢……咝,咱看他家锁了门,他家人哪?串亲戚去啦!啊,咱是白果的亲戚,那要是论起来,白果还得管咱叫叔哪!这也是多年不见!咱呢,这回到覃庄办点儿事儿,听说白果在咱这茨沟,正赶上今儿个手头儿没啥事儿,特意过来看看白果。那,白果家都有些个啥人哪?啊!那!那也是好几口子哪!说话间,佟刚就觉得那个说话的人眉宇间有些个说不清的啥东西闪了一下子!那串亲戚……咋,全家都去啦?都去啦!白果也去了?白果?啊,白果没去!白果在荆家沟给人家捞忙哪!在哪儿捞忙?荆家沟!从咱屯子这条道儿向东,二十里!
佟刚真真儿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了!
那一回,他们这伙子人打劫绑票儿的那兄弟两家儿可就是荆家沟人!
佟刚竭尽全力控制住自个儿,很平静样子。说道,知道知道!唉呀!真是不巧!二十里,可是挺远的哪!啧!咋整?那人瞅了瞅佟刚,并不言语。
佟刚谢过人家,从那户人家儿处朝东走了过去,到了那桑树林边儿,回过身来朝茨沟屯子望过去。一忽儿,心里真真儿就是百感交集!当年,他们一伙子弟兄骑着快马!就是在这桑树林边儿,中秋月夜!那时的他们,何等年轻!何等英武!而今,物是人非,一切尽如过眼云烟!
佟刚认定,小大夫很可能是操起了老本行!
佟刚觉得,当年,他们之所以劫了荆家沟兄弟两家的钱物,把人家的两个孩子绑了票儿,从根子上说,当然是冲着人家的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活命而已!如今,那小大夫应该是贼心不死,是不是还想整个大的,那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