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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满仓扎了扎腰带,一个箭步,窜过胡同,阿四紧跟在他的后面,象只猫一样,悄悄出溜到对面墙下,鲁满仓往地下一蹲,阿四登着他的肩膀,两个人搭了个人梯,一长身,阿四的脑袋便过了围墙。
向里望去,孙寡妇的屋里,亮着灯火,窗上有人影晃动。阿四毫不犹豫,一翻身爬上墙头,又把鲁满仓拽上来。
两个人跳进院内,蹑手蹑脚,顺着墙根溜到窗下。此时盛夏,虽然是夜晚但天气尚热,窗户半开,屋里传出低低的调笑声,听声音有男有女,阿四将长腿一抬,便蹬上了窗台,伸手拉开窗户。
屋里,放着一张桌子,一男一女,正在对坐喝酒,那男人穿件白衬衫,喝得酒酣耳热,挽着袖子,敞着领口,那女人大概就是孙寡妇了,穿一身鲜艳的红花缎子衣裤,长相俏丽,描眉画目,满身的媚态,正嘻笑着端着酒杯,凑到男人嘴边。
两人听得窗户响动,同时一惊,这时阿四身形一纵,已经从窗户里跳了进来。
“啊——”那男人大叫一声,猛地站起身来,他的西装上衣挂在身后的衣架上,他转身便奔上衣,阿四纵身一个虎扑,猛地扑到他的身上,两人一齐摔倒,盛着酒菜的桌子翻倒了,“稀里哗啦”一阵乱响。
“呀——”女人惊叫起来。
鲁满仓也从窗户里跳了进来,冲孙寡妇一瞪眼睛,“不许叫,再嚷我揍你。”
这时候,阿四已经将那男人拢着两臂擒住,鲁满仓将挂在衣架上的西装上衣拿下来,从兜里掏出一只白色的勃朗宁撸子枪,拿在手上玩了一下,“哟,比利时货,好枪,看来官不小啊。”
阿四拧着那男人的胳膊,用力过大了,那男人哎哟哎哟直叫,阿四恶狠狠地问:“慈明在哪儿?”
“什么?什么慈明,哎哟哎哟。”
“你轻点儿,”鲁满仓不满意地对阿四说:“别把他弄死了,喂,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官儿?”
那男人眨了眨眼,疑惑地望着阿四和鲁满仓,阿四见他不出声,手上又一用力,那男人又呲牙咧嘴起来,“哎哟哎哟,我说我说。我不是官儿,是翻译,翻译,兄弟姓黄,两位好汉,什么慈明,我真不知道呀。”
鲁满仓和阿四看着黄翻译,这人苦丧着脸,疼得呲牙咧嘴,倒也不象在说假话。鲁满仓又把脸转向孙寡妇,那女人大张着涂得红红的嘴唇,一脸惊疑,鲁满仓说:“你别怕,说,慈明在哪?”
孙寡妇歪过头,脸上现出一丝尴尬,张了张嘴,这时候被阿四扭着的黄翻译开了口,“阿珠,怎么回事?慈明是谁?”
女人瞟了一眼黄翻译,又把眼神移开了。阿四不耐烦了,“狗男女,浪货,快说,慈明在哪儿?”
孙寡妇低下头,又瞟了黄翻译一眼,黄翻译竟然气愤起来,“阿珠,你说,这个慈明是怎么回事?”
看着这两个人的样儿,鲁满仓和阿四都有些啼笑皆非,但这时候无暇顾及这些家伙的混乱私情,阿四将黄翻译的头扭向一边,“你别插嘴,老实呆着。喂,臭娘儿们,快说,老实交待就饶你一命,否则把肠子掏出来喂狗。”
“这个慈明嘛,其实也没有什么,”女人慢吞吞地开了口,“我们只是朋友,别误会,请问你们是哪位爷的手下?咱们有事好商量,是我孙玉珠惹着了你们,还是慈明”
“少废话。”阿四一瞪眼。
“别急嘛,”孙寡妇却是稳下了心神,头一歪,向阿四抛了个媚眼,娇滴滴地说道:“其实大家都是道儿上的人,既然看得起我阿珠,又何必跟自己人过不去?如今这个世道,和气生财,别因为小女子,伤了和气”
这个女人把鲁满仓和阿四当成争风吃醋的了,鲁满仓被她气乐了,上前一把揪住女人的前襟,正在这时候,忽然听到外面“叭”的一声枪响,紧接着便是一声长长的呼哨。
呼哨是紧急撤退的信号,一定是发生了意外情况,鲁满仓一把推开孙寡妇,阿四手起一拳,打在黄翻译的太阳穴上,黄翻译登时晕过去,身子软倒在地上。鲁满仓和汤阿四三窜两跳,跑出门来。这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乱纷纷的吵嚷声。
原来,在门外放风的项先生等人,伏在孙寡妇家大门外一丛芍药花丛后面,监视着远处炮楼的动静,屋里审问黄翻译和孙寡妇的时候,外面街巷里,一片静悄悄,风不吹狗不咬,看来一切顺利。
谁知道一会功夫,顺着胡同,传来了一阵踢踢沓沓的脚步声,月光下,几个穿着黑衣服的警察,哼着小调,歪歪愣愣地走了过来。
这群警察大概是喝多了酒,一路上哼哼叽叽,摇头晃脑,有个家伙说道:“弟兄们,走,跟我到孙玉珠家里玩一会,那个小娘们,可别提有多浪了,那小屁股扭得,嘻嘻”
“走,走呀,孙寡妇长得可真俊。”警察们嘻笑着,勾肩搭背,直冲这边走过来。项先生伏在芍药花丛后,静静地盯着这群黑皮,心里暗暗着急,不行,必须把他们引开。他决定冒充日本人,吓唬他们一下,只要拖延一刻,便成功了。
忽然,赵老蔫起身就跑。
原来,赵老蔫这样的小土匪,平时并无严格训练,也没有什么素质与纪律可言,此时一看形势危急,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逃”字,下意识地拔腿便跑。
这下坏了,象是捅了马蜂窝,警察们大呼小叫,一齐追上来,这片芍花花丛不大,项先生和牛娃子也隐藏不住了,有个警察喊起来,“花秧子底下有人”
正逃跑的赵老蔫心里一急,“咕咚”摔了个跟头,两个腿快的警察上前夹击,一下将赵老蔫按住,这时候,炮楼上的日本哨兵发现了动静,“叭”地向这边打了一枪。
项先生和牛娃子猛地站起身来,窜上去,匕首一挥,一个警察被牛娃子扎伤了,项先生一边发出撤退信号,一边飞腿踹翻了一个,警察们本无战斗力,乱哄哄地朝后退,项先生上前揪起赵老蔫,这时候,炮楼上又往这边打枪,“叭叭,叭,”子弹打在石墙上,窜起一溜火星。
鲁满仓和阿四听到信号,已经从屋里跑了出来,项先生简短地说了声:“撤。”
几个人不顾得和警察们纠缠,撒开两退,往村外便跑。这时候听到从炮楼的方向,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叭,叭叭,”枪声追着屁股打过来,几个人串着胡同,一阵猛跑,黑夜里,子弹的弹道形成一道道火溜子,从头上“啾啾”地飞过。好在村里街道曲折,赵老蔫地形熟悉,一会功夫,几个人便窜房越坎,跑到了村外,一头扎进庄稼地里。
第26章 蛛丝马迹(1)()
南京城被日军攻占以后,这座千年古城百业萧条,除了一些象娼馆、烟馆之类的场所,出现了畸形的“繁荣”以外,劫后余生的人们大都深居简出。尤其是女人,普通人家的妇女,多半时候都躲在家里。那场震惊世界的南京大屠杀,使南京民众创深痛巨,对侵略者恨入骨髓。
很多妇女在必须出门的时候,故意尘头垢面,遮掩原有面容,以免引起鬼子的汉奸的注意,躲避伤害。但也有一些另类情况,有些女子浓妆淡抹,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这种人往往与日本人有牵连,或是出没于风月场中,自甘堕落。老百姓见了,就悄悄在背后戳脊梁骨。
这天午后,太阳烤着街道,象下了火,一个打着花伞的女人,沿街走来,高跟鞋踏在马路上,发着有节奏的“咯噔”声。这人抹着浓妆,穿着中国式的旗袍,梳着日本式的发型,看不出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后面,还跟着一个丫环模样的小姑娘。挎着一个竹篮子。
前面的时髦女人是惠姐,后面的小姑娘是腊梅。
惠姐一副神气活现,趾高气扬的模样,旁若无人地扬着脖子向前快步走。路上遇到的行人,都躲得远远的,还有人走远后冲着她的背影狠狠吐一口唾沫,悄悄骂上两句。
偶尔遇到路上的巡逻队、警察宪兵之类,都把她俩视为“自己人”,不加检查和盘问,两个人一直走向城外。腊梅小声说:“姐,今天街上的狗,比往常多。”
“是,我也发现了,可能有事。”惠姐观察着四周的街巷,一队黄乎乎的士兵,又一队黑乎乎的警察,匆匆地持枪,小跑着从前面跑过。
“嘀——”凄厉的警笛声,从远处响起来。
“快走。”惠姐加快了脚步。一会功夫,大街上的敌兵象疯狗似地乱窜着,远处,传来一两声沉闷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