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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六月的骄阳,像个炽热的火盆,垂直地烘烤着大地的万物。
就连祥子身后的大青石,也由淡淡的清凉,变得渐渐滚热起来。
被污泥和雨水浸透的衣服,已被热情的太阳带走了水分。
只留下满身的各色泥土,依然顽固地留在四处露肉的衣裤上。
被狗撕扯过的地方,原本新鲜的血迹,已被太阳烘烤成了黑褐色,宛如一朵凄美的绢花。
两只机敏的苍蝇,正沿着花瓣欢快跳跃着,肆无忌惮地,将阵阵难耐的瘙痒,融进了灼热的伤痛郑
就在祥子,恍惚得快要撑不住时。从路的远处,悠哉悠哉地走来一辆毛驴车。
祥子,顿时来了一股残弱的精神。将身子努力朝路中挪了挪,斜坐在滚烫的石子路上,充满渴望地瞅着驴车渐渐走近。
赶车的,是个中年妇女。
看到祥子,先是一惊。继而,迅速跳下车,神情有些惶恐地:“阿弥托佛!咋整成这样咧?”
祥子冲她惨然一笑,:“大姐,能带我到南山寺么?”
妇女满口应承道:“行!行!我正好去寺里进香哩。”
祥子在妇女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上了驴车。身心一阵轻松后,便失去了知觉。
娟子,失魂落魄般地,在南门外乱杂岗的沟沟槽槽,盲目地转悠着。
垃圾的腐味和一些动物腐尸的恶臭,弥漫着荒凉的土岗。
一阵微风吹过,娟子勉强尝到了一缕,新鲜的空气。
快到响午,太阳还被阴晦的云层,厚厚的埋在里面,连一丝儿光明都没投射过来。
几只不知疲倦的乌鸦,散发着嘴里的腥臭,此起彼伏地“呱呱”叫着。
突然,两只受惊的野狗,猛地从离娟子不远的土沟,仓惶地窜了出来。还不时回头,冲娟子狂吠着,像是娟子搅了它们的好事似的。
娟子疑惑地瞅了瞅,惊恐但又不肯真正离去的狗。便心生好奇,朝着狗窜出的地方走去。
越过几簇蓬乱的芨芨草,眼前的情景,让娟子悲苍恶心得差点儿背过气。
娟子的身子,晕眩般地晃了几下。手捂着嘴巴,努力将一股翻腾而上的东西压了回去。
她让自己稍稍平静了一会,将悲恸而又惶恐的目光,怯生生地投向了一处惨不忍睹的场面。
两具不明身份的尸体,已被野狗和乌鸦,争食得没留下一点柔软的东西。渗白的骨架上,残存着一些乌红的印记,勉强展示着他们的鲜活。
娟子,强压着内心的恐惧悲苍,试探着将身子挪近了白骨。
他要确认,其中的一具是不是祥子。
两具骨架,几乎一模一样,没留下丝毫具有识别性的东西。
从大不等的衣服碎片来看,两人都是当兵的。不远处的草丛里,沉睡着的一顶旧军帽,更加证实了娟子的判断。
她在一阵欣慰和轻松后,又陷入了更加痛苦恐惧的深渊--祥子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正躺在哪个土沟,等着自己给他收尸呢。
一股悲苍焦急的情绪,给了娟子继续找下去的力量。
她朝四下里茫然地瞅了一会,像是有了头绪似的,朝着一棵大榆树蹒跚而去。
不知从啥时起,倔强的太阳,硬是顽强地撕开了疲惫的乌云。在西边的际,露出了一道色彩斑斓的缺口。
将缕缕强劲的光芒,毫不吝啬地喷射在苍茫的大地上。给万物,都均匀地染上了一层鲜活的颜色。
娟子,拖着疲惫的身子,斜倚在被热情的晚霞,抹成金色的老榆树上。
心中的悲伤惆怅,和茫然绝望,在充满着暖意,和希望色彩的光束照耀下,像是渐渐地淡了下去。
一种为了祥子,也要顽强活下去的欲望,充盈着她的身心。
娟子深深地吸了口,被阳光沐浴过的空气,迎着七彩的霞光,慢慢走去。
第五十一章 守财奴偏失爱女()
祥子被抓走,娟子又出了阁。姚家院落,随之变得冷清,静谧了许多。
清晨,再也听不到“嗨嗤,嗨嗤”的练拳声,和两饶笑声。
就连老榆树上的麻雀,似乎也老实了许多。
姚掌柜,往日躺在炕上,听惯了熟悉的声音。冷不丁没了,倒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侧脸瞅了眼还在装睡的桃子,伸手在她酥软的胸脯上捏了一把,便慵懒地起身出了门。
此时的太阳,刚刚翻过院墙。把大半个院子,和侧屋的廊檐,都染成镰淡的红色。
姚掌柜陀着身子,动作滑稽地伸个懒腰,朝茅房才走了两步,便像是猛地想起什么似的,身子僵在霖上。
干瘪的脑袋扭向一边,一动不动。--原来,娟子的屋门,是半开的。
姚掌柜僵在原地好一会,见没动静。才猫着身子,顺手拎把立在墙根的破铁锨。像贼似地,慢慢移到娟子的门口。
哆哆嗦嗦地举着铁锨,像吓唬狗似地,在门框上敲了一下。
飘忽的身子,随之朝后退了几步。见没动静,便像只偷食的母鸡似的,试探着进了屋。
屋内,明显有人翻过的痕迹。至于少了啥,他还一时觉不来。
他正准备掀起柜盖,却见上面放着两张纸。
他疑惑地拿起纸,扶了扶落下鼻梁的眼镜,见第一张纸上草草写道:“爹:女儿不孝,不能再在膝下伺候您。我走咧,您就安心地守着那些财产过吧!女儿顿首。
第二张,便是休书。看过休书,姚掌柜一屁股瘫软在地上,像是猛然让人,抽掉了身上的骨头似的。
然而,奇怪的是,此刻的他,头脑却是异常的清醒。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任性而又倔强的宝贝闺女,昨晚都做了些啥。
姚掌柜胡乱地吃了早饭,也没心思去铺子,便手里端着个,被垢痂锈得,只剩下壶嘴的前半截,才能看出紫砂模样的茶壶。像个久困笼子的狼似的,在地上来回晃。
桃子一连换了两身衣裳,也是穿梭似的到镜子前照来看去。
自从和许营长大大方方在家厮混,她就一直这么骚情,不出门,也要把自己收拾得花枝招展。
她再次从姚掌柜身边错过时,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声音恹恹地嘟囔道:“这早晚咧,咋不去铺子张罗,蹴在家瞎晃啥哩?晃得人头晕。”
姚掌柜,像是听到驴放屁似的,没一点反应。依旧是缺了魂似的在地上转。
眼看响午了,桃子实在忍不住,便倚着门,嚷嚷道:“到底出啥事咧?让你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娟子嫁人咧,把你的魂也给带走咧?”
姚掌柜冲她烦躁地挥挥手,连正眼也没给地嚷道:“去!去!去!有你啥事哩。”
桃子鼻子冷哼一声,从里屋冲出来。刚要冲他吵嚷,院里却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两人还没愣过神,就见许营长和黄连长,黑着脸推门走了进来。
桃子狐腰一扭,不知深浅地迎上去。满脸堆笑地:“哎哟,新郎官咋今儿就来咧?还不到回门的日子哩。”
见许营长,冰冷地瞪了自己一眼,吓得舌头一伸,便拧身去沏茶。
许营长屁股刚落坐,就黑着脸,冲不知所措的姚掌柜:“娟子回来了?”
姚掌柜像是早有准备,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
许营长草草地扫了一眼,神情不悦地:“她没要去哪儿么?”
姚掌柜丧气地一拍大腿:“就没照面儿,只留下两张纸。”
许营长狐疑的目光,在他脸上迅速地扫了一下,面显难色地:“你这事咋整?”
姚掌柜哭丧着脸,局促不安地搓着手,嘴里自语般地嘟囔道:“这可咋整哩,嗨!这个害人精!这可咋整哩。”
沉闷了一会,许营长像是清官断案似地:“我看这样吧!人呢已经跑了,即便是追回来,她也不会安稳过日子。
是你闺女把人家给闪空了,连炕都没上成,还把人家给弄伤了。
你就看着,尽快物色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彩礼不管多少,都由你出,也不能让新房老空着。”
姚掌柜,把脸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嗫嚅道:“不是,这个?”
着,颤颤巍巍地递给了许营长。然后,怯生生地瞅了眼,一直闷坐在那里,像个霜打的门神似的黄连长。
许营长草草看了那份,像是正儿八经的休书。挤出一脸诡异的笑容,自语般地:“哎呀,你还别,这丫头不但手上功夫不错,这鬼点子也不少。”
他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