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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就和高嬷嬷生活在一起，那是在我阿爹死后不久，阿娘又怀上小花的时候。
在冷清的小院里，没有谁愿意亲近我们一家子，就像外头传言的那样，和人类生出来的杂种是得不到族人的垂帘的。
高嬷嬷就是这样顶着外人的不解钻入了我的家庭，具体一些事情我大抵记不大清。
当时年幼，再加上我后来化形受伤，记忆受损，对于高嬷嬷的到来更是模糊不清。
狐族法术我们自然是学不到的，这也就间接造成了我们这等受人欺凌的处境。
高嬷嬷脾气不好，每次我贪玩跑出去，回来总是逃不了一顿毒打。
后来我愣是在院子里带了许多年，直到我到了化形的年级才被允许出去。
飞天和我的相遇完全是意外，那是我被高嬷嬷毒打的一次，约么是声音传到了院子外头，我痛苦的喊声让飞天感到好奇。
于是，我闺房的瓦片被他拆了一个洞，在他的关注下，出于羞愧和害怕，我头一次把高嬷嬷给推开。
高嬷嬷看到了飞天，也是没有再继续动手。
我把飞天当成我的救星，故事本应是英雄救美，若不是飞天来了一句：“怎么不继续打了？”
我差点被感动坏了。
飞天这小子向来就不太靠谱，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不对，兴许他根本没脑子，当着高嬷嬷的面说道：“你们家打人的棍子这么小啊，我阿爹用这么粗的呢。”
听了他的话，我愣是没敢吭声，以后也没有再抵触过高嬷嬷。
这也确实怨我，鸡毛蒜皮的事情记不清，高嬷嬷的凶样倒是记得很清楚。
小花出生那天，高嬷嬷出了奇的露出了笑容。
我摸摸搜搜从外头回来，紧张了半天，却安然地躲过了这一劫。
命运大抵如此，当你准备好了迎接的时候，老天脑子抽筋，忽然又想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摊上的事情不大，但是若是在平时，高嬷嬷是绝对饶不了我的。
小花和我一样，作为妖怪有着不小的缺陷。
高嬷嬷总是叹气，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话，对我就更加刻薄。
阿娘的死没惊起一丝波浪，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离开，我着实不懂得何为悲伤，只想一个人静静地缩在角落。
夜里凉地惊人，我不会法术，在角落冷的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我差不多都快睡着了，高嬷嬷急促的呼吸把我叫了起来。
“快醒醒，不准睡！听见没有？……”
我迷迷糊糊之间，能够听到一个和母亲一样温柔的声音，正在焦急地呼唤着什么。
次日，阳光大好，我睡得迷糊，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据高嬷嬷说，我整整睡了七周天，还好这条命够硬，老天带不走。
我想，些许是我这条命太过低廉，老天连下来收拾的心情都没有，索性就干脆放任一旁，反正也经不起什么风浪。
“啪！”
玄天宗在我耳边轻轻击掌，换回了我的思绪。
“你的魂眼打开，看到了一些被你藏起来的东西。不过有些记忆，因为你的魂魄受过创伤，已经是回想不起来了。所以……对于高嬷嬷，你是一无所知。”
第18章 插骨（3）（）
我蜷缩着身子，看着，面前的火堆，细细回想起我那零碎的记忆。
玄天宗见我默不作声，继续补充道，“你以后不要再责怪你的高嬷嬷了，她比任何人都要爱你……她才是你最亏欠的那个。”
“我要怎么样才能找回我遗失掉的东西？”
我笑了，回想起当年的那些片段，心里竟然有些暖暖的。
“我想回去找高嬷嬷问清楚。”
“没用的，她死了。”
啪嗒。我手中的柴火掉在了地上。
寒风在火焰周围盘旋，明明是燃烧着的柴火，我竟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凉意。
玄天宗转过身来，捏住我的肩膀，他漆黑的眼眸定定地对着我。
“小朵……高嬷嬷已经死了。妖的魂眼能够看到刚死不久的灵魂，你能够看到高嬷嬷，就说明她已经死了。”
我心一紧，忽而感觉到周围一阵刺骨的冰凉。
万剑穿心什么滋味我不知道，不过那种心脏被人捏在手里，然后被拧成一团的滋味确实不太好受。
我明明对高嬷嬷没什么记忆，也说不上感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像是受了刺激一样，泪水留个不停。
配上我这张愣神的脸也许有些滑稽，看我自己看不到。
玄天宗抚了抚我的脸颊，擦去一些泪水，可根本就止不住。
“小朵，那天我把你带出来的时候，狐族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切。逃婚不是一件小事，这件事情总要有人去承担后果。高嬷嬷的一生没什么牵挂，无儿无女，就连她最担心的你，现在也已经恢复，能让你自由，这是她最后的心愿。”
“小朵，她对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我身子一软，若不是玄天宗把我撑住，我估计就像一滩水一样融化，消失在泥缝里。
“清清水，风吹吹，小女梦中花纷飞，睡到天涯梦不碎。”
凉风如同一个个钉刺一般深深地扎在我的身体上，就像插骨一般，一根一根地研磨着我的灵魂。
我忽然想到了那双温暖的手掌，响起了那个几乎已经快被自己遗忘的高嬷嬷。
我想告诉她，我很想她。
“我要回去……我想看一看高嬷嬷。”
玄天宗的声音如同凉风一般让我发寒。
“高嬷嬷已经死了……为了你的自由，她心甘情愿。你若是真的想见她，我可以帮你把你遗失的记忆找回来。不过若是这样，你就要和我签订契约，在我死之前永世不得离开我的身边。”
我本以为我最对不起的人是小朵，可是我从未想过，其实我最对不起的人，是她。
到死，她都没留下一丝退路，让我在这罪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本就是无依无靠之人，贱命一条无所谓，玄天宗目光灼灼，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我额头按下。
“小朵，希望你不会后悔。”
灵魂被一道灵光束缚了起来，灼热而强烈。
签订这个契约，我就不再是狐族的一员了，而是成为了捉妖师的收藏品。
希望你不会后悔，这是玄天宗对我最后的劝告。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看到的都是高嬷嬷的身影。
第19章 插骨（4）（）
月上枝头，我的心里不断涌入暖暖的气息。
一阵晕眩过后，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一点点光斑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欲伸手触摸，却是那样遥不可及。
黑暗忽然被一盏小小的灯火冲破，我循着火光望去，终于是看到了光芒的来源……一盏灯笼。
灯笼被一个人影提在手里，我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才发现那就是高嬷嬷。
“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幻象罢了，一切都过去了。你若是想追究起你那遗失的记忆，万不可轻举妄动。”
我正想探过去看个究竟，玄天宗的声音提醒了我。
高嬷嬷提着灯笼，借着灯笼的一点点亮光在黑暗里摸索。
过了一会儿，终于是在一片大门前停下了。
那院子还是熟悉的样子，我不知道在这里来来回回出进多少次。
当时风吹的紧，阿娘的窗子开着，夜里的风很凉，像我阿娘这样脆弱的身子一吹就得病。
高嬷嬷走到窗前，轻轻合上窗子，站在窗前朝着屋里头细细打探。
原来高嬷嬷是这样来到我们家的，这里我确实没有印象。
就在这时，黑夜深处响起一阵清脆的歌谣，这首歌谣我至今还记得，那是阿爹经常唱给阿娘听的。
高嬷嬷径直走到院子前，目光灼灼的凝视着越来越近的歌声。
“这位就是姑娘了吧？夫人已经睡下了，还请姑娘安分一些。”
在月光的映衬下，高嬷嬷那冷冰冰的语调显得格外疏离，我当时年级不大，被她这么一吓，便对她有了阴影。
月光轻盈，亮度却实在可怜。
这便是我和高嬷嬷的第一次相遇。
说实在的，看到自己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浓浓的后悔。
到了我这个时候，从旁人的角度去观察，才看到了高嬷嬷那温柔的眼神。
面对陌生的高嬷嬷，年幼的我害怕地转身就跑，留着高嬷嬷提着个灯笼站在黑暗里面许久。
“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