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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池陷入往事,酸楚非常,接着叹道:“当我赶到,漓儿气若游丝,已是迟了。我翻遍古籍医书,奈何华家的医书,多数被带去了谷神宗。寻不着救治之门,实在无奈,我先以锁魂针锁住生机,又以血炼之术,炼化了她的灵根。。。漓儿虽活了下来,却成了徒有人身的暴虐兽类。”
两个少年一听,已黯然流泪,仇天暗叹,唏嘘道:“可是皇帝内经上说的‘与万物浮沉於生长之门,逆其根则伐其本,坏其真矣’么?”
华池目中露出惊奇,赞许道:“不想小天兄弟也精通医术,竟晓得这句。”
杨慕涵破涕为笑,指着仇天,嗤嗤笑道:“他自然是知道!师傅几日前,才刚刚提起过。”
华池几年无人说话,此时遇了知音,畅快一笑,依然是淡淡说道:“灵根炼化,自然是凶残诡厉,性情暴躁。我只有将漓儿束缚在此地,也免得我爹再来害她。。。每日,我为她吹奏曲子,她便清静稍许。”
究竟如何熬过了这八年,他竟可以不悲不喜,趋于平静。
“又采来山谷中的奇花,种在竹林前面。红色花朵的,叫曼珠沙华,白色花朵的,叫曼陀罗华,两种彼岸花酌量掺杂,颇似麻沸散,有些镇静作用。”说罢,拔出竹林里一株白色花朵,轻捻道:“这便是曼陀罗华了。先前迷阵中,红色的乃是曼珠沙华。传闻,这两种彼岸花生于忘川河畔,接引往生的痴情人。花花叶叶,永不相见,生生相错。”
杨慕涵听的入神,“嗯”了一声说道:“这传说,妇孺皆知,我倒是听过了。”
“可惜。。。我却用它救人。”
华池依旧淡淡的说道:“我将离儿安置此地,日日陪她安守清静,她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五年前,如你们这般大小时,我为驭兽派解开了两大奇阵,只是,也恨透了驭兽派的人。于我,此地只是个栖身之所罢了!”
讲着讲着,华池情绪却激动起来,似是哭诉道:“只是,我多么希望她能完全清醒过来!一次次,总是恍惚觉得,离儿能好转过来,便在此地静静守候,到今日,差不多有了八年。烟雨如旧,竹林如初,佳人却不复如初。”
仇天与杨慕涵心中猛然一颤。
八年,他竟爱着、守着一个神志不清,甚至不知眼前人是谁的女子,八年。
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却甘愿一次次失望。
这般痴情,这般凄苦!杨慕涵眼角一潮,竟要渗出泪来。难怪他不在乎世间一切,难怪,淡漠如此,又如此众叛亲离。除了守着漓儿,只怕他对世间一切,都死心了吧!
过了许久,三人平缓了心绪,共饮清茶。
只听华池笑道:“几日前我听闻白虎消息,想用白虎凶戾之血压制漓儿的凶戾,走出了云深山。只是,却因这位小兄弟。。。无缘得到了。”
仇天想到杏花村之事,大生愧疚之意,低下头来。
蓦地,仇天又扬起了刚刚垂下的头,右拳紧握,放在胸口捶了捶,一字一顿道:“华大哥你放心!我仇天有生之年,定会帮华大哥寻得医治之法,救治漓儿姐姐!”
豪气干云,却非装腔作势。
心地淳朴,只因一寸柔肠。
华池微微一笑,摆手叹道:“小兄弟也不必自责,缘之一字,只看上天,得到得不到,都是造化了。”
杨慕涵盯着古朴无华的七弦琴,暗暗悲戚道:人言‘人似秋鸿来有信,情如chun梦了无痕’,他却这般痴情。身世遭遇如此凄苦,可怜至极,却装作朽木无心。内心善良清澈,却因无人信,装作十恶不赦可恨之极。
正如这古琴一般,七根清弦,却令锦瑟羞愧难当。
情难自禁,杨慕涵缓缓念出了李商隐的,正是:“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chun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仇天听她念出,暗暗思忖,长吁短叹道:“这首诗,我听柳叔叔教过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几日来,我心神恍惚,心中体会,就像这丫头说的那句一模一样: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少年无忧,为赋新词强说愁。
是也,非也?
华池并不知情,微微一笑,只当他思念之人是杨慕涵。
杨慕涵却冲仇天一啐,带着些醋劲儿,俏脸含威,轻哼道:“夸张的不得了!这才几日,你便为梦姐姐消得人憔悴了?小色鬼,大言不惭!”
华池却伸出狭长的手指,摇了摇,仰头对仇天赞道:“想来小天兄弟也是至情至性之人!所谓: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若真是动了思念之情,哪怕一日,也可看出憔悴之处的。”
杨慕涵听他为仇天辩解,不肯罢休,反问道:“若是夜夜减清辉,你对漓儿姐姐,自然是痴心了。为何,还不成干皮枯骨呐?”说罢,看到仇天呵斥的神色,才察觉说错了话,脸色微红,冲华池吐了吐香舌。
华池却不介意,哈哈一笑,挥手道:“无妨,无妨!口快之人,定无恶意。只是妹妹有所不知,八年前,我也是茶饭不思,形容枯槁。只是,人生不似满月,yin晴圆缺可以轮回,人若是死去,可算是活到头啦!
我若轻生,漓儿。。。又该何人照顾呢?这世上,若没了我,她是活不成的。若没有她,只怕,我若不寻短见,也早成了杀人的魔头啦!”
“阿弥陀佛!”随着人间佛一声如雷巨吼,三才齐齐自竹林一角走了出来。人间佛双手合十,大悲道:“生生相牵,互成因果。你与这屋中少女,倒也有些说不清的悲喜!”
华池闻言一震,起身笑了笑,轻叹道:“想必,几位前辈早到多时了!雕虫小技,自然困不住三才片刻。。。”
天剑幽幽一叹,老脸微红,赞道:“你这雕虫小技,倒让贫道吃了大亏。一进此阵,贫道便想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的典故,谁知那曼珠沙华的花香竟被你加了迷醉之效。。。登时,吃了点小亏啊,哈哈!”
几人一同,走向了草屋中。
刚一掀开门帘,除却华池,五人均是大吃一惊。
只见一个二十年华的女子,眉清目秀,却面色狰狞,被一条条铁链拴在床上。檀口中,不停怒吼狂啸。
杨慕涵吓的躲在地母身后,不敢上前。人间佛面露悲戚,垂首合十,再次念了句:“阿弥陀佛”。
华池痴痴地望着漓儿,抚着她瘦削的肩膀,轻轻安慰,却被她血淋淋的口咬住了手臂。
华池仿若无事,颤抖着,却不挣扎,轻轻叹道:“你们知道么?纵然灵根被血炼,还是会疼,会有痛觉的。漓儿被绑了这么多年,她一定很疼吧。。。”
天剑想起了仇天的寸芒玉,却又打消了念头。毕竟是上古遗宝,不知如何使用,若害了女子,倒成了一桩罪孽!想罢,左手搭在漓儿皓腕上,过了会儿,漓儿牙关松开,逐渐安静的睡了。
天剑凝视着华池,爱才之心,更显露了出来。只听天剑微微叹息,道:“贫道看你虽不似孔孟,仁者爱人,却也不是白起嬴政,那嗜杀之辈。不知,你可愿带此女随我而去?贫道授你武学,也可一并寻觅出,恢复灵根之法。”
华池擦净手臂上的血痕,躬身一拜,倔强道:“多谢前辈好意了!只是驭兽派祖宗基业,百余人口,更是家父遗嘱所托,不可置之不顾。何况,晚辈今生只愿陪漓儿天涯海角。若是无法医治,也且陪她在此地,度过余生便是。”
说罢,俊美的眉眼里,透出一股罕见的阳刚之气,道:“至于武学,既然华佗先祖,模仿虎、鹿、熊、猿、鸟五种动物创出了五禽戏,我为何不能模仿众生万象,衍生出百兽戏,万兽功?
天地生灵,万事万物,又有什么仿不来的?若是修到极致,自信不会输于天下武学!”话语潇洒,俊采星驰,自信满满,实在是一代人杰。
“好一个自信不输于天下武学!”人间佛赞了一声,说话间,冲着天剑挑衅,大吐不屑,道:“哈,和尚就喜欢你这种小娃娃,什么鸟的天下第一剑,谁自己的剑耍的厉害,谁的剑法便是天下第一剑。”
华池看天剑皱眉,摇头轻笑,插嘴道:“近来传闻,西南方玄牝大山里,埋藏着一颗谷神丹,生死人肉白骨,万分神奇。晚辈过几日便去碰碰运气,若能得来,便陪漓儿厮守天涯,补偿这凄苦的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