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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开始自己选择不那么要强,也许就可以示弱求得原谅,可是自己选择了抬着头,就再也无法低下头去了。
东龙岛遭遇灭顶之灾时,师傅去世,大师兄也不知所踪,她凭着幻影术躲过一劫,但却因为精力的透支而身体枯竭,只能用幻影术维持形体,每过半年便要沉睡休养。世人皆言寒雪媚骨无情,但有谁知,有情的寒雪已经随着她所有的软弱一起死去了,现在的寒雪,只是守护东龙岛的一个幽魂。谭天朝她要小青作解青妹蛊毒的药引,她向谭天要星辰与月——是真的能摘到的啊,曾经她怀捧满天星辰起舞,长袖揽月,恍惚间仿佛能飞上天去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她连自己的年岁都已不记得。
所以,就当是自己老太婆追忆过去的任性了谭天,给我星与月吧。
第39章:星月花火()
谭天守约地在三天后的晚上回到了山庄,寒雪正在院落中等他。还是穿着那身红裙,虽然满头白发,却是长鬓高髻。夜光照着她,她站在盛开着花朵的海棠树下如同花神仙子,她娥眉微挑,像是质问一样看着谭天,“你要献给本座的东西呢?”
“前辈别着急。”谭天笑,阳光灿烂,“这可是星星和月亮,有耐心等到的东西才是好东西啊!”
寒雪瞥了他一眼,走到树下的秋千上坐下,这还是她小时候师傅给她扎的,秋千的绳子,就像师傅粗糙但温暖的手掌。
“我要开始抓星星了啊!”这时谭天忽然叫了一声,“婆婆看好了!”
寒雪抬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四周全都被点亮了——无数星星就从自己脚下升起,袅袅的就像烟雾,那些星星都围着她,像旋转,像盘桓,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想用手去触碰,星星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静静地落予她手心。
“你是怎么做到的?”寒雪问在一旁的谭天,但谭天只是笑,不回答她。
真像真像啊在她十岁生日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为自己庆祝的吧?
“生日快乐!”他们说,师傅捻着胡须微笑,抱她坐上这个秋千,大师兄给她最新扎好的风筝,润雨师姐给她编好的花环,那个人那个人,给了她什么呢?
寒雪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半空闪亮的星光,忽然怔怔落下了泪来。
曾经的五人,如今,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她要有怎样的坚强,才能数十年如一日地守护着这回忆残破的躯壳呢?
“啊为什么呢?”寒雪看着那些升起的星星,抬手擦拭眼角泪痕,成串的泪珠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落下,接二连三地打湿她绯红衣袖,像是她不肯从梦中醒来固执地坚守回忆的印记。师傅和师姐死了,大师兄虽灵魂仍在却肉身陨灭,与死一般无二,而那个人虽未死,却再也不愿见自己一面。只徒留自己在已不在了所有故人的东龙岛上,半梦半醒。
数遍四百四病难,最苦不过长牵念。
“你说我是为什么呢?”她喃喃自语,看着星星在她手里融化,没有温度,也没有声音。一切都如此安静,有海棠花簌簌而落,红得如同她飞扬衣袂。
情恨纠葛,如鸩刻骨,缚体缠心,这一场星火飨宴,如她这百年岁月结果。
“婆婆”谭天突然叫她,“你看哪——”
寒雪有些恍然地抬起头,在看见了眼前事物后不由惊呼出声。
月亮——她看见了落在她怀中的明月。
这时笛声响起,吹的是醉芳华,寒雪一时泪如雨下,忽地就甩开长袖起舞,歌声带呜咽,却如清风婉转。“芳华依稀柳上风,双袖千重起,揽尽月溶溶。”她袖中真有明月,光华灿烂如女子容颜。她的发髻散了,长发飞扬如练。“忽见满肩霜雪,拂去画惹天星。”那是月光星光映照她满头白发,微微又是地上四尺银河。“一生一梦付荒城。殷云度雨疏桐落,携手处,不看相逢。”
一生一梦、呵,一生一梦!
寒雪长袖漫卷如云烟,唇边噙着笑意,纵然眼角还有凄惶泪光,她唱,声线苍老,却如珠玉碎。“东龙岛上醉流英,海棠花漫漫,十里短长亭。”是她身后两丈高的海棠树,繁花似锦,清馨如梦,“不知何年归去,再作锦绣华筝。双飞双宿送归程。”
绯衣白发的女子满怀星月,衣袂翩然如仙,她旋转,带起满地海棠花瓣和星月清辉,树下石桌上是白瓷的杯盏,湛碧色酒上漂浮着片片绯红花瓣,“如今花下重摆酒,再忆君,月下笛声!”
笛声随女子歌声,应她最后一个落音最后一个旋转低回而停。她目光脉脉,像是对臆想中看她歌舞为她吹笛的人轻笑,她眼眸的深处,走出了那个墨色衣袍的人,唇边还横着短笛,微微抬起的眼睫眸光深沉。
“雪儿”那个人唤她的名字,语调温柔。
寒雪的笑容和泪水一并凝固,她停下,不回头,依旧是满怀的星月花,最后一滴泪坠下,似万钧击碎了所有幻象,星辰与月都像溶化般渐渐消失不见,花瓣簌簌落在她脚边,她长袖委地如流水,上面隐隐还有残余光华流动。
她知道。
东龙岛上有虫名“荧惑”、“虚月”,夜中现星月光华,与萤类似。以群聚,喜女子香,遇水、热即死,尸作飞灰。这就是谭天为她寻得的星与月了——虽然不是真的,但已足够。
只是难为他,这二种虫极其难捕获,往往一个时辰只能抓到几只,他能抓到这些,想必是这三天一直都没有停过吧?谭天是第一次来这东龙岛,是谁告诉他岛上有这两种虫的呢?
她回身,想问他,但在转过身的瞬间却停住,是她看错了吧?否则眼前怎么会出现那个人呢?
“雪儿”她甚至听见了那个人唤她的名字。
“墨郎”她无意识地低声吐出了以为自己一生都不可能再说出的两个字,那个人站在那里,夜色下看不清脸孔,还是黑衣如墨,和她一样白发飘萧,他似乎很老很老了,腰背已不如以前挺拔,但在她眼里,这还是她丰神俊朗的二师兄墨武。
“婆婆,是墨前辈啊,他来看你了。”谭天在她身旁说,但她并没有在意了,方才已经止住的泪水此时又不受控制的滑落,她有些恼恨为什么自己今夜总是哭,但眼泪就是止不住。
是因为,活得太久了么?
“雪儿”那个人还是唤她,他走得更近了,已经到了她身前。这时她看清了他的脸,他老了,是真的老了,脸颊已经凹陷下去,眼睛有些浑浊,不似从前清朗,但有什么关系呢?如果解除了幻影术,她也是这样。
“墨郎,真的是你吗?你你终于肯回来了吗?你原谅我了?”她语无伦次,手抚上他的脸,抚上他的皱纹、他的白发、他突兀的颧骨、他一切岁月侵蚀的痕迹,他不一样了,和当时离开东龙岛是一点也不一样了,但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能认出他来,因为这是她爱上的人啊,是她这一生唯一爱过的人啊,纵然他死了,躯体化成了粉末,她依然能从那些苍白的灰烬中拼出他的样子。
“是我。”她听见了回答。“我回来了,雪儿。”
第40章:浮生未歇()
墨武想象过很多和寒雪再相见的场景,唯独没有此刻这一种。
想过她对自己大打出手,拳脚相加,想过她对自己闭门不见,恶语相向,想过她扑进自己怀里大哭,梨花带雨。他以为她还是当年那个娇蛮任性的小师妹,是众星捧的月,但是他发现他错了。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就像此刻这样,虽然流泪,但是无声。她的手覆上自己的脸,肌肤雪白光润一如往昔,她还是那么漂亮,而在她那清澈的眼中他看见了苍老丑陋的自己,像是干枯的树,而她是娇艳的花,就像她身后的海棠。
他还恨她么?不止她问,他也这样自问,他还恨她么?润雨的死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他还恨她么?这些年是她一直守护着故人不在的东龙岛,他还恨她么?她爱自己,他还恨她么?
不,不恨,自己不恨她,自己从来就没有恨过她,自己当年只是把润雨的死迁怒于她罢了。她是谁?她是小师妹啊,是东龙岛的明珠,大家的珍宝,自己怎么能恨她?
他恨的,不过是不敢面对一切的自己罢了。
是那个不敢面对润雨的死,不敢面对小师妹炽烈的爱,不敢面对东龙岛的覆亡,一直在逃避的自己啊。
“我原谅你了。”他说,拿出手里的那根长钗,挽起她的白发,那根长钗是她的宝贝,本是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