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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动不动。
傅寒笙迈出脚,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像是踩在通往地狱的悬崖上方。他攥紧了拳头,指骨绷出钢铁般坚硬的轮廓。
他屏住呼吸,空气中的所有因子也都仿佛变慢了移动的速度,随着男人的前进而慢慢漂浮着。
是要一探究竟吗?
连空气也对浴缸后面感到好奇吗?
一秒,两秒……
终于,男人走近了。
不止看到一截小腿了,往上,是淤青遍布的膝盖、大腿……
大腿。根,鲜血淋漓。
“嘀嗒……”
“嘀嗒……”
还有血色的液体不知疲倦地从那里滴下来,有些滴到地板上,在积水上激起轻微的响动,而有些,则沿着大腿的弧度,蘸染了那因为湿透而薄得近乎透明的粉色裙摆。
从此,粉色升华,蜕变成鲜艳的红,犹如喝饱的海绵,服服帖帖熨在女孩的大腿上。
傅寒笙脚下一个踉跄,一下子跪了下来。
单手在浴缸的边沿撑住,男人的上身却摇摇欲晃,仿佛一座大山,正无形压在他的身上!
“小……”也。
男音沙哑,仿佛被撕裂的破铜烂铁,再无往日磁性醇厚的好听。
她竟然,用近乎自残的方式,来自我解救……
傅寒笙扶着浴缸,膝盖僵硬地往前挪着。
一步,两步……
最终,将女孩的全貌尽收眼底。
不。
这哪是那个时而娇憨,时而野蛮的女孩?
分明是一滩烂泥,一堆垃圾!
“小也!”
男人猛地扑上前去,双手却在距离她血肉模糊的身体一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修剪整齐的指甲慢慢变成惨白的颜色,颤抖着,犹如筛糠。
他甚至,不知该怎么下手。
没有一处好地方!
没有一块好皮肉!
大腿。根部、小腹、胸口、脖子,全都是鲜血淋漓的抓痕和剪刀刺过的痕迹,甚至有几处,伤口竟然深可见骨!
一瞬间,傅寒笙如同被抽离了灵魂,颀长的身子一歪,瘫坐在地上。
然而,当他不可思议地抬起撑在地面上的手时,男人终于彻底崩溃了。
满手的红色!
原来,这地面的黑,不光是地板的颜色,还有她的血!
而她,就那样安安静静侧躺着,半张如蜡纸苍白的脸淹没在肮脏的积水里,头发纠结成枯萎的水草,混合着被水稀释过的鲜血,黏。腻地散乱在地面上。
她的周边全是血!
映衬着地板的颜色,变成一大片暗黑,从她身底下慢慢蔓延到四周……
“小也!”
男人发了疯,再也不顾是否会把她弄伤,一把将破碎的女孩从满地的浑浊中捞进怀里,狠狠的,用尽全身的力气拥抱!
只不过,那仰头的嘶吼中,却充满了绝望的无助。
要怎么做?
才能变成原来的样子?
要怎么做?
怎么做!
张晋听到动静,在浴室外面踯躅着要不要进去,着急问道,“傅总——”
可是,还不等把话说完,就被一道足以撕破天际的怒吼狠狠打断,“滚!都给我滚!”
他的小也啊,怎么能让别人看到这副样子?
怎么能……
怎么能变成现在的样子……
傅寒笙将头埋进她纤细得一掐就断的脖子,不知不觉间,眼角与她的皮肤,同时湿润了……
可是,无论他怎样呼喊,那身体软得像一滩泥一样的女孩始终都没有回应半句。
那个曾经喜欢捶他一拳,再娇嗔地喊他一声“好老公”的女孩,终于不再回应他了。
小也。
宝儿。
你睁睁眼。
老公来了,来接你了。
你睁睁眼看看……
*
暴雨,瓢泼。
空气中浓烈的消毒水味道散满整个房间,“滴滴”的仪器声音有节奏地回响着。
身形高大的男人独自立在窗户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被雨水打得凌乱的树叶,一坠一坠地,仿佛下一刻,就要承受不住暴风雨而折断了身子。
门被敲响。
张晋走了进来。
他看向病床上如同睡美人一般的女孩,眉间隐隐泛起一层悲悯,不过,这层情绪,在他走近男人身边时,便很好地收敛起来。
“傅总,唐佳颖和那两个男人都招了,幸亏……二少解救及时,他们并没有得手。不过……”
张晋顿了顿,似是有些为难,“唐佳颖背后的人没查出来,她称有人给她留过纸条,说太太那晚会被下/药,让她带几个男人去909房间。傅总,您说,那个人会是谁呢?”
其实,他第一想到的是傅景渊,毕竟,那晚他也是亲眼看到傅景渊出来时只穿着浴袍,而且,后面还明显用语言激怒傅寒笙。
既然挑衅意味如此重,那么,会给秋也下/药也说得过去。
而且,傅景渊那晚也出现得太及时了,一贯不住酒店的人,竟然恰好在秋也出事的时候,在酒店订了房?
这不是太巧合了么?
正当张晋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自己的猜测时,那个一直都未出声的男人终于开了口。
嗓音沙哑到极致,那吐出的话却让张晋听得心颤。
“今晚,把安嫱绑了。”
“傅总!”张晋讶异万分,但是,在傅寒笙身边十年的人又岂是愚笨之辈,心念一转,便想了个大概。
不过,却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您为何认为是她?”
毕竟,那晚她也去了医院,有完全不在场的证据,而且,整件事滴水不漏,幕后黑手是谁根本无迹可寻。
若真是安嫱,那,这个女人,未免太过可怕。
“那傅总,若果真是她,安省长那里……”
未说出的话不言而喻。
安嫱是安玉山最疼爱的女儿,安玉山必然会竭力相护,而且,他们没有安嫱作案的证据,就这么强制拿人,恐怕会与安家结下不解的梁子。
然而,对于张晋的担心,男人却半点情绪都无。
那张面向窗外的脸,淡漠如水,却从那泉眼一般的黑眸里,散发出汩汩的寒冷。
“别说只是绑她,今日我就算杀了她,谁也别想拦!”
闻言,张晋眼神一抖,下意识抬头看向傅寒笙的脸,却在触及到那彻骨的阴狠时,迅速低下头。
张晋躬身应道,“我知道了,傅总。”
话落,便欲转身离开。
只是,还不等迈出一步,身后的男人忽然转过身来,然后,盯着他的背影道,“张晋,我身边只留哑巴,若此事传到傅公馆……”
后面的话都掩埋在诡谲而阴暗的余音里,张晋不由自主地吞咽了几下喉咙,没有回头,却重重点了点头。
“傅总,您放心,我会找人做的干净。”
他知道,此事已经彻底触犯了傅寒笙的底线,让牵涉之人受到法律制裁已经完全不能平息他的怒火。
要处理唐佳颖几人容易,但是安嫱太过棘手,所以,在制服安嫱之前,是万万不能走漏风声的,尤其是来自傅家的阻力。
而单凭这一点也足以看出,傅寒笙对安嫱的惩罚,绝对不可能轻了。
在张晋离开后,男人又在原地站了几分钟,远远地看着病床上沉睡的女孩,终于,方才还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这一刻,就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
肩膀塌下来,男人的黑眸暗淡无光。
他一步步走过来,拿起棉棒,沾了水,轻轻在女孩毫无血色的唇上擦拭。
只是,杯水车薪。
她的嘴唇干得起皮。
傅寒笙叹了口气,将水杯放到一边,然后,俯身吻上了那干涩凋萎的花瓣。
温柔地舔。舐着,湿润着,他慢慢闭上了眼,幻想着几天前还活蹦乱跳的女孩,曾与他多么热烈地拥吻。
她的唇如同她的人,向来温温软软。
触感好极了。
根本不是如今仿佛枯树皮一样,毫无水分,毫无营养,毫无生机!
她枯竭了。
他也化作行尸走肉。
真好,两具尸体接吻,也很般配。
傅寒笙缓缓笑了,双手不受控制,缓缓爬上她的身体。一只手扶着她瘦削的脸,另一手从两人相接的地方向下滑去。
尖细的下巴,一捏就要碎。
纤弱的脖子,一拧就会断。
她怎么如此脆弱?
他该怎么做,才能让这玻璃做的人儿完好如初?
该怎么做?